章自然更不清楚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了,只能关切似地叮嘱了一句。
半个多时辰后,杨震便策马来到了锦衣卫杭州千户所,甩镫下马后,径自进入大门, 随后便在照壁之后的大堂上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传旨之人,此人竟还是他认识的,赫然是孙海的干儿子,也是之前曾出宫给杨震示过警的应舟应公公。
一见是熟人,杨震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脸上也堆起了笑容来,还没进门,就朝着应舟连连拱手作揖:“在下有事外出来迟了,倒叫应公公你久等了,恕罪恕罪。”
面对杨震这个能把冯保扳倒,又深得皇帝信任和自家干爹看重亲近的锦衣卫大头目,应舟自然不敢托大。见他进来,就赶紧把手里的茶碗往几上一搁,也迅速站起身来,拱手还礼:“杨大人言重了。您本就是告假在此的,是咱打扰您了才对嘛。”
“哈哈,应公公的话在下可不敢当哪。对了,这旨意是?”杨震打了个哈哈,随后就很快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应舟这才把脸一肃,摆出一副宣旨天使的模样来,朗声道:“有旨意。”
杨震也习惯性地把脸一板,随后一撩袍襟便跪拜了下去:“臣杨震接旨……”没办法,虽然他还不习惯随便跟人下跪,可这就是如今这个官场里的规矩。好在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也没几个人够资格让他跪了。
应舟这才取出一张明黄绸缎,读了起来:“制曰:今有华亭县令彭泽状告当地富户徐氏一族侵吞田地,草菅人命,无视纲纪国法。特命锦衣卫镇抚杨震前往查察,以作区处,钦此。”
这旨意可着实是短了些,但其中的内容却很是清楚,也很是叫人玩味。在听了旨意后,杨震便是一愣,随后才想起礼数来,赶紧磕了个头,口称遵旨,然后伸手从对方手里接过了旨意。
而在接过那并不怎么起眼的圣旨后,杨震又是一愣,轻咦了一声:“这……是中旨?”
在后世以及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看来,皇帝下达的命令就是圣旨,是官员们必须无条件遵守或执行的,因为在他们想来皇帝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容有半点不敬。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不说其他朝代,光是明朝,皇帝要颁布一条旨意就得得到朝臣的认可,六科廊和内阁都有这个权力,一旦觉着皇帝所下的旨意不对,就可以把它退回去,称为封驳。而且在日常的政务里,这样的事情还不少。
当遇到这等情况时,皇帝的心里必然是相当不爽的,但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一种不经这些朝臣认同就往外发的旨意,被称之为中旨,那是只有皇帝用印,却无内阁等朝廷重要衙门印鉴的旨意了。
中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合法的,但因为它又确实是出于皇帝的意思,所以到底照不照旨意办差就看官员自觉了。当然,一般来说能被皇帝传以中旨的官员都是与他关系密切之人,倒是不怕他们不尽心办事。
杨震在大明官场也呆了些年岁了,对这一情况还是颇为了解的,所以一看到这份显然很有些简陋的旨意,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应舟勉强一笑:“杨镇抚好眼力,这确是一道中旨。”
不过以杨震和皇帝的关系,即便这是中旨他也不可能不遵从,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去查的。对了,不知应公公能否跟我说详细点,好让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就是杨大人您不问,奴婢也要跟您把事情经过说明白的,这也是咱干爹的意思。”应舟忙答应道。
杨震一听,心里更是一动,知道这次的旨意很有些不简单了。其实光只要知道这事居然是和华亭徐家有关联的,就可知这不是件容易应付的差事。
见应舟就要说话,杨震却突然一摆手笑道:“公公您从北京一路赶来,想必路上也吃了不少辛苦。既然旨意已经传达了,就且放宽心。来人,准备酒菜,我要为应公公接风。”在多年的官场经验后,杨震早不是当初的他,在为人处事上也圆滑了许多。
果然,一听杨震的话和安排,应舟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而欣然的笑意来。虽然口中连道不敢,但看他的样子,却是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了。他确实需要吃些好酒好菜来慰劳一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