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钟潜看着这个侄儿半晌,判断着他话语里的用意,是真考虑了自己的话,还只是想诱自己透漏更多的真相出来。权衡一阵后,他才点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说着便是一顿,只是深深地看着钟裕。
面对着他的目光,钟裕面色坦然,没有半点激动或其他表情,只是点头道:“侄儿洗耳恭听。”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次兵变的真实缘由了吧?”既然已打算把实情告诉自己的侄儿,钟潜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钟裕觉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了下头:“据说是与军中的粮饷田地,以及……走私大有关系。”
“不错。”虽然两人谈的事情极其敏感,但钟潜却不见半点顾虑之色,只是淡然地一点头:“这其中,第三条是最严重的,因为谁都知道,只要让人查出了军中有人向蒙人走私铁器、食盐等物,许多人都会受到牵连。也正是因为自知怎么做都是个死,那些兵士才会悍然而发动叛乱。”
钟裕眼中露出愤恨之色:“既然你们对此心知肚明,为何还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这等事情来,从而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你这就只是书生之言了,根本不知道我山西的局势当然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但这儿的现实是,若不做这些,只靠着朝廷拨下来的这点军费根本不足以让我们养起几十万人马来。”钟潜嗤笑了一声道。这话说得钟裕便是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些呢。见他如此模样,钟潜就继续给予压力道:“其实不光是军中,民间也是一般。你也是知道我钟家有多大家业的,几百口子人只靠着那点田产和正常的店铺够吗?你不想想自己一向以来的开销有多大。”
“我……”钟裕当然知道一个大家族每年所耗费的银钱有多么巨大,自己能够洁身自好,同时又不失体面甚至远超同朝官员的排场又要用多少银子来换。只是之前他一直忽略了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现在听三伯如此说来,他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家的事情早就放在眼前了。
见他这么一副愣怔的模样,钟潜又是一笑:“只有用非常规的手段,才能聚敛起足够家族开销的钱财。而我们身在山西,最便捷的办法自然就是从鞑子身上打主意了。他们身在草原,寻常的金银等物于他们来说根本无用,他们缺的是日常用品和食盐、丝绸……我们自然可以用这些去与他们交换。其实不光是我们钟家,李家、柳家等远比我们名声势力更大的名门望族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什么?连太原李家也……”钟裕这回是真变了脸色了。李家那可是整个山西地界势力最大的家族了,从唐朝开国之后,李家就在太原城里确立了说一不二的地位。虽然之后历经宋元和现在的大明三朝,但李氏一族在太原的声势却从未堕过,称其为西北第一家也不为过。没想到连他们也在背地里做这等事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家比我们钟家的家业更大,自然更少不了另外想法弄到钱财了。所以你这次若是真想将事实上报朝廷,那动的就不光是山西官场和军界,还有整个地方势力。你觉着当有灭族之祸降临时,李家、柳家等大族真会老实地引颈就戮,任由朝廷灭他满门吗?我钟家是肯定不会做这等决定的。”
即便是如今这个天子权力极大的时代里,家族势力也是地方上一股不容小觑的存在。而且这时候的人家族观念甚重,有时比忠君更被人所重视,所以钟潜的这些话绝非在吓唬钟裕。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只是骗人的鬼话而已。真要是朝廷敢灭人满门,任何一个豪族都会悍然反抗到底的。
钟裕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脸色在这一刻就变得很是难看了。之前他只道是家里有部分人参与进了刘应箕他们的勾当之中,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反过来才是。是刘应箕这些朝廷官员被地方豪族给拖下了水,这才走私才是。也就是说,自己真个把实情上奏的话,真正的元凶应该是李、柳以及自己家的人。
而一旦这些豪门真个铁了心反抗,那整个山西就肯定要乱作一团,从而给蒙人以可趁之机。
钟裕没想到,自己一直在苦苦追查的真相,居然会是这么个庞然大物,自己真有可能去对抗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