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对巡抚衙门里的叶添祖,以及他面前的这位三十多岁,面白微须的男子来说,这些传闻就太不算什么了。因为他们对本次之事了如指掌,包括最后的结局,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叶添祖摇了下头:“本以为江湖帮会中人总是容易冲动的。在发生如此事情后,洛成章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我这才把最后的主导权交回到他漕帮手中。可没想倒哪,我还是小瞧了他!”
对面男子微微一笑:“洛成章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声望,岂是一个寻常江湖人物就能形容的?他若没有一定的胸襟气度,如何能叫这许多漕帮中人甘心以他马首是瞻,即便他因罪入狱,依然不离不弃呢?”
“苏大人说得极是,是我想得简单了。”叶添祖有些尴尬地一笑:“看来苏大人果然是把这些江湖中人脾气秉性都给摸透了,才能达成今日般的效果。”
面对叶巡抚的恭维,苏大人只是自矜地一笑:“我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这一切还是有赖叶巡抚你出力,才能有今日的大好局面。”
“岂敢岂敢,我怎敢贪苏大人你的功劳呢?”叶添祖虽然眼中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但嘴上却说得很是谦虚。谁能想到,这次漕帮的内乱,其实是由他们这些朝廷官员在中间拨弄而产生的呢?
一切都在叶添祖和这位苏大人的算计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由他们一力促成的,叶添祖在此事上才会如此配合。无论是漕运衙门让巡抚衙门捉拿洛成章,还是昨天突然袭击吕家宅院,将他家中已无食盐的真相揭发出来,这都是他为了更好地挑起漕帮的内乱而做。
“先是掌握那些水匪作恶的证据,却又不以此来剿灭他们,反而因势利导,挑起他们与洛成章的矛盾。然后再借他们之手,让漕帮的年轻帮主对洛成章生出足够的猜忌,并让他出手对付洛成章。
“而在洛成章身边,苏大人又早已收买数人,布下伏子,让他们里应外合,将其陷于绝地。本官原以为只这几招已足够让人叹服了。却不想苏大人竟还留了后手,在形势一转时,再次借势而为,让洛成章及其手下彻底与漕帮帮主反目。只怕如此一来,漕帮就要彻底分裂了。”叶添祖摇头叹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那洛成章还不够果决而已。不然,此刻的漕帮就已四分五裂了吧?”重新把之前的计划和实施捋一遍后,叶添祖再次发出赞叹之声。能让身为一省巡抚的叶大人如此失态,足可见他对此事是多么得意了。
“叶大人实在谬赞了。”苏大人呵呵一笑,其实心中对自己的布置还是相当自满的:“其实到了眼下这步,对我朝廷重新夺回漕运之权,已是相当有利了。即便那洛成章有所顾虑而未杀了严环,但漕帮的分裂已不可避免。一个上下一心的漕帮我们固然难以对付,但现在这个内部充满了不信任和争斗的漕帮,官府想要从他手中夺回漕运之权,可就不那么困难了。”
“这些江湖帮会,一直仗着自己掌握了运河沿岸的运输之事,便一直不怎么把官府放在眼里。这回,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风光几日!”
“叶大人放心,用不了几年,这个叫各地官府都头疼不已的帮会就将风流云散。”苏大人信心十足地说道:“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是要暂且忍耐一些时日,不可逼得太紧。不然,只怕会叫他们察觉到什么,从而不再内斗了。”
“这个本官自然省得。虽然本官没有读过太多兵书,但一些用兵上的道理,却还是知道的。”叶添祖赶忙说道。这个苏大人虽然官阶远不如自己这个封疆巡抚,可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却不是他敢得罪的。所以即便是对方用有些不那么恭敬的话嘱咐自己,叶添祖也不敢有丝毫不满表现出来。
“很好。接下来,我就要去一趟扬州了。看那边还能做些什么,让漕帮内乱这把火烧得更大些。”苏大人伸了个懒腰,似是请示,又似是通知地丢下这么句话,便已离座而去。
目送其离开,叶添祖刚才有些热切而巴结的眼神就迅速冷了下去。只见他用右掌轻缓地捋着颔下的长须,心中生出了一丝担忧来:“东厂都把手伸到了浙江,插手到了漕运这种事情上来了。那位已揽住朝廷诸多大权的冯公公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首辅大人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