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件被脱下。
他穿上那件陪伴过自己不少年头的特殊材质套装,缓缓拉上拉链。
尖刺指环套,鳄皮高筒靴,全部武装在黎子谦的身上。
最后,那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衣柜下方的抽屉里。
转身的身影兴许连他自己都已陌生。
卫生间的镜子里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黎子谦,鸭舌帽扣在头顶,墨镜遮住了微红的双眼。
……
阴暗的空间里,春花已经吓得昏过去。
乔菀整张脸已然苍白,她紧阖着眼,大腿上一处撕裂性伤口很深,淡色牛仔裤上被血迹布满。
一米八二的颀长身影立在乔菀的无力的身子前面,缓缓移下了锡金面具。
俊秀的五官一点点明朗,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可测。他拿掉了自己的变声器,微微俯下身子紧盯着这个女人。
这一瞬,他才开始正眼瞧她。漂亮的眼睛,樱红的唇,还有完美的瓜子脸型。她皱眉的样子,特别美。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可能相信在紧要关头会有人拿自己的生命来典藏友情这种东西。
男人用手抵在下巴的位置,眉梢微扯,淡如寒冰道:“世上竟还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奇迹!”唇里逸出一丝凉薄之气钻进乔菀的耳朵里。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嗓音,比起黎子谦,这层男音更有磁性,与先前处理过的音色简直是天壤之别。
乔菀虚弱得声音宛如游丝:“你……你是谁?”
她话音落下,连空气都在无声的沉默。
只听见撕拉一声,膝盖骨上面点的位置倏然透进一股凉风,她突然紧张起来,微弱的声音稍稍加强了丝力道:“做什么?”
“上药!”干脆利落。
“呵!呵!呵!”三声连续的轻蔑气流钻出乔菀鼻腔,她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又道:“别…别碰我,我讨厌……我讨厌畜生!”
比起刚才迅猛扑来的狼犬,乔菀觉得此刻站在面前的家伙更让人恐惧。
她很意外自己竟然能活下来,更意外这个男人会在关键时刻把她从血盆大口里拽出来。
可即便如此,这种残忍行径让她不由得心生厌恶。
男人没有回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药瓶。
伴随着又一声‘嘶’的声音,包裹着他坚实曲线的衣服自腰间开始延绵到胸口的位置缺了一大块,古铜的肤色在烛光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优柔的火焰。
药粉尚未来得及倒下,黎子谦一脚踢向铁门,声音划碎了夜色:“开门!”
男人的唇角划过一缕冷淡的笑,冷声道:“黎子谦,该到见面的时候了!”
“黎子谦?”乔菀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沾在额头的发全被汗水浇湿。当她听到男人口中说起黎子谦的名字,即便再怎么努力想睁眼,她都办不到。
一颗心突突地跳,十七八岁的时候,她每每看到电视剧里男主角为了救女主角不惜独闯龙潭的桥段,都忍不住叹一句,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这辈子死也缠着不放。
轰轰烈烈,英雄救美的一幕,却在她心如止水,渴望平淡幸福的二十七岁发生了。
窗外卷起狂风,屋子更阴冷了几分。
黎子谦来了吗?真的是他?他怎么能来?傻瓜也知道这是趟一去不返的差事!
心跳愈发剧烈,捣鼓着乔菀的小胸膛,几乎快要碎了。
这一刻,她身上的疼浑然不觉,反是心尖子像是被插进万千根细碎的牛毛,拔不出,却又明显的泛疼。
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
“小菀!”伴随着门开的一瞬,一声熟悉的男音穿透空气刺进乔菀的耳中。
男人不紧不慢地套上外套,遮住他狼狈的衣装。扭了扭脖子,目光从乔菀苍白的脸上游移到声音的方向。
两扇铁门开到极限,月光微弱得散落在黎子谦的头顶。他身后是一片荒废的杂草从,枯黄的杂草随着清风丝丝摆动,发出细细沙沙的摩擦声。
黎子谦缓缓抬眼,眼神如夜鹰般犀利。
两具男人的身影相对,目光连接之时黎子谦的眸底悚然一惊,挑眉道:“真的是你!”
男人冷凝起目光,眉梢轻扯着笑意:“意外吗?没想到我还活着,是吗?”
黎子谦的目光也随之转冷,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一只大手攀上黎子谦的肩膀,手指不动声色的掐进他的肩,卷起的苍凉隐隐泛在男人的眉梢:“有些东西总是要还的。”
猛然袭来的酸疼蔓延在黎子谦的肩头,他眉头微蹙了下:“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不能给你自己一条退路?
有些时候,执拗的结果是步入深渊,走上条只有夕阳不见日出的黄泉路。
自从回国之后遇到了弯弯,黎子谦才明白这些道理,他不想让眼前的人在迷雾中渐行渐远。
男人的手缓缓松开,他击掌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挺直的脊梁骨蔓着嘲讽:“好高尚的话,很冠冕堂皇,可惜我不爱听!”
黎子谦知道此时此刻和他说这个无非是对牛弹琴,他也不想再费唇舌,直截了当地问:“想怎样?怎样才能放了那个女人?”
男人敛去了笑,嗓音沉冷,眸光严肃起来:“我突然不想放了。”事实上黎子谦今天到底会不会出现他并没把握,这是个未知的赌局,好在最后一刻他赢了。
不过他还想试试黎子谦对这个女人的感情究竟已深到个什么程度。
黎子谦一把拽住他衣领,双目几乎要喷出火焰,语调徒然转高:“你!敢!”
他闻言,嘴角的笑弧再起泛起,清楚明白的开出条件:“除非你告诉我东西藏在哪?”淌出指腹的每一个字都坚决有力,干脆利索。
黎子谦的手拽得更紧,眸底闪过一抹痛,坚定道:“说一万次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男人微微摇了摇头,欲擒故纵道:“看来,乔菀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难道是我的判断错误?”
语落,他缓缓击打了三次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