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墨笔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从墨笔之上洇散而出的缕缕墨迹便顺着这条直线,向四周蔓延着,由近而远,将大地,风暴,在风暴中飞舞的泥土与岩石的碎片,以至于更远处的楼宇,山,与水,都一点一点地浸润透了,变成了一团团墨迹,一团团很是惟妙惟肖的墨迹。
天与地都成为了一副山水的画卷,就连易剑初自己也成为了这副画卷里一个寥寥数笔所勾勒出的人物。
易剑初墨色的衣衫飘舞着,墨色的长须飘舞着,墨色的手紧握着墨色的剑,将这一道剑继续向前递出着。
这一道剑,便如此从现实的世界落入了水墨的画卷。
在水墨画卷的彼端,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与这副水墨的画卷有些不协调,他的白衣上横一道竖一道,一道道交错纵横着的是一抹抹朱砂的嫣红,抹得浓了一些的便有些发暗,抹得稍淡一些的,便有些若有若无。
浓淡的夹杂之间,便使得这个人的衣衫变得多彩了起来。
不容于水墨画卷里的彩绘的人物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道墨剑,笑了起来。
那一道墨剑承载了整个水墨世界,所有不属于这个水墨世界的一切,都会被它那蘸得极其浓重的墨汁浸染,而后在它的笔锋下化为这水墨的一部分。
彩绘的人物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无理的要求。
彩绘的人物微微抬手,一道黯淡的古铜色的剑便横在了自己的胸前。
冲簌而来的墨迹落在了它的身上,使得黯淡无光的铜色的古剑蒙上了一层晦暗,变得愈发黯淡起来。
飞舞的墨汁接连而至,不同的浓度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以截然不同的速度,接踵而来。
就好像是从古至今水墨山水的无数种画法的重现所形成的包裹了世界的大雨,落向那才彩绘的人物。
彩绘的人物站立着,一手轻握着那已被墨迹染透了长剑轻轻挥舞着,就好像是一道墨色的屏障,将那落下的无数的墨迹一一地弹开,没有一滴落在他那华丽而花哨的衣物上。
墨迹被弹开,一点点落在了画卷的空白之上,而后浸染开来,将那一大片一大片充满了遐思空间与幻想余地的空间打上了一片片墨点,将那含蓄而优雅的美感彻底地破坏毁灭。
就好像是一副美丽的水墨画卷,被滴上了很多的墨团一般的,哪怕之前再美丽,此刻这一副画卷已经被破坏,再谈不上任何的美感,也只有揉碎了扔进废纸堆中,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墨色人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墨点,叹了一口气。
被他紧握在手里用来勾勒这一副山水画卷的墨笔已经干枯,再没有点滴的墨汁可以用来泼洒,可以用来勾勒。
他看向了对面站立着的那彩绘的人物。
彩绘的人物的长剑蘸满了墨水,那都是它一次次吸收而采集的墨水。
彩绘的人物略略沉吟了片刻,仿佛思索了一下,然后将手中那已经染得一片墨色的长剑微微抖动,刷出了一片墨色的点,很是均匀地从彩绘人物的跟前一直蔓延到远处那写意的墨色人物的身前。
墨色人物手中紧握的墨笔倏然地便断裂了,没有丝毫征兆的。
但是墨色人物却并不可惜,因为再好的墨笔,也会有用秃的那一天。
笔秃了,便也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只有和那被毁坏的画卷一起沉埋的命运,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
铜色的古剑甩干净了沾染的墨迹,依然黯淡无光,但是却也没有被墨迹所浸透,就好像方才所蘸满的浓郁的墨汁都只是停留在了它的表面,丝毫都没有渗入它的内侧一般。
穆天子看着眼前这一副水墨的画卷,而后也平静地递出了一剑。
穆天子递出的一剑很快,快得在递出那一剑之前,那一剑便已经结束。
昆吾剑缓缓地被穆天子放下,水墨的画卷中间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纹,而后慢慢地撕裂开一条曲曲折折的线条,一副浓淡颇为适宜的水墨画卷便倏然被分裂成为两片,墨色与彩绘的人物也由此分隔而开。
撕裂的画卷自然便不再是画卷,在刹那之间便破碎,连墨色也变得黯淡,彻底地消退。
穆天子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昆吾剑的剑脊,轻声自语道:“水墨的山水太过虚幻,太过写意,是适合你们这些清高的雅士所鉴赏的对象……对于作为大俗人的我来说,我还是喜欢浓墨重彩的画卷。”
易剑初笑了笑,轻声道:“是吗?”
易剑初右手微微抬起,剑指虚指。
身后的剑冢在刹那之间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