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血河的一剑,化为无数血色晶莹的花瓣,收敛了所有的杀意和凶狂,在那一刻恣意地盛开,仿佛想要开遍整个忘川河畔。
逆着长河而来的紫光骄狂万分,就仿佛是一条更汹涌的长河,要与这血河直接对撞。
两条长河最直接的冲撞的结果便是滔天的洪水涌上了堤岸,沿着堤岸一路肆虐,将那开遍忘川河畔的晶莹的花朵一瓣瓣摧残。
艳丽的花朵在汹涌的洪流的冲击之下迅速地凋零破碎,继而化为虚烟。
倾泻千里的血河就仿佛是一匹赤红的锦缎一般被从当中撕裂而开,向着两边倾斜着飞速冲击而下,而一条紫色的怒龙则咆哮着从紫色的江海之中翻涌而出,将整条忘川彻底搅动而起。
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但凡有水的所在,便是龙卷起风雨的所在。
那头紫色鳞片的巨龙发出了声声咆哮,撕裂开了血河,只是一刹那之间便来到了血河的源头。
巨龙没有任何阻碍地便在这一瞬间,穿入了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身躯的胸膛。
不过那并没有关系,因为奕虚裕本来就没有心脏。
奕虚裕发出一阵狂妄而放肆的大笑,再次伸手,要抓住那一头巨龙。
巨龙的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光芒,它早已有了准备,它发出不屑的冷哼,巨大却又灵活的身躯猛地扭转,将那一具鲜血的身躯彻底撕裂而开,带着一身的淋漓的鲜血陡然转过了一个角度,迎接向那扑面而来的卷在手中的书卷。
剑素来是锋利的。
而书,一直是无力的。
修书匠如果不能让屠夫满意,那么拿着剑的屠夫可以将修书的书匠一一杀得干净,杀得剑上染满了鲜血,杀得血流漂橹,杀得尸骨如山,杀得无人再敢修书,而后一把大火,焚尽天下所有书册,带着浑身的鲜血站在巅峰骄傲地宣称自己的功德。
但是屠刀再锋利,修书的人却不会就此断绝,也许就在屠夫转过身的时候,也许就在屠夫闭上眼的时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所不能看到的黑暗里,一册册简单的书籍就悄无声息地编纂成册。
一个个平实的文字将会化为一口口软剑,刺向屠夫,将他所建立的一切刺得千疮百孔,而屠夫却依然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编纂的美梦之中。
多年之后,屠夫早已化为枯骨埋葬在了坟茔之中,他杀人时沾满了鲜血的那口剑早已经不起岁月的侵蚀,锈迹斑驳,不复当年的锋利。
而那一卷卷单薄的册子却还依然在人间传递着,经过一只只手的传阅,抄写,它依然柔软,依然无力,纸张早已泛黄,甚至脆化,但是它却还是在不断地传递下去,没有断绝。
无论经过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劫难,多少次差点彻底灭绝的辛酸,这文明永远不会断绝,它将会在灰烬之中重生,然后顺着时间的长河一直地传递下去。
它就仿佛是大地,是承载着世间所有文明的基础。
巨龙在衰老,紫光晶莹的鳞片迅速地失去了光泽,开始萎缩,开始脱落,它的爪牙也在迅速地便钝,从可以轻易地撕裂江河山岳的爪牙变得甚至连薄薄的一张纸张都无法再撕开。
而柔软的纸张也只是微微地翻卷着,一个个记载了岁月故事的文字从巨龙的身旁流逝而过,使得巨龙那充满了锐利的光芒的双眼也开始逐渐地变得浑浊。
就好像人生之中最充满了进取向前的力量的总是少年青年,随着时间流逝,就会逐渐地失去所有的锋芒,温吞而安于现状,直到华发催生,直到枯骨长眠。
镇鳞抵着生死薄,哪怕它再锋锐,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奕虚裕的身体却在迅速地消解。
之前大明尊为了限制地葬的出手而暂时留手没有彻底杀了他,但是奕虚裕的状态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此时他用尽了浑身最后的气力,虽然大明尊并没有伤到他,却也无法挽回他走到了尽头的生命。
更何况,燕十三体内地葬留下的那些铭文也不会放过他,燕十三刚才给他的自由太大了,大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奕虚裕叹息了一声,看着眼前僵持的镇鳞与生死薄,大明尊与地葬。
他不得不承认,镇鳞真的是超越了生死薄这一类顶点帝器的存在,竟然还能让大明尊勉强能够与地葬僵持。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因为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地葬。
大明尊的耗损太严重了。
如果不是之前连番的恶战与那穿心的一剑,地葬此刻想要战胜大明尊,的确很艰难。
奕虚裕拖着慢慢消融的身躯向后方退去,他的形貌开始逐渐地变化,从一个模糊的血人变成了一个血色的青年,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缓慢地向楚风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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