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往,图个糊口……”
何栖听得恼怒:“婆母倒是慈母。”她轻笑,声音轻柔,言语却尖厉,道,“只是,我是沈家妇,李家与我却不相干。”
齐氏惊得睁大了美目,拉了何栖的手道:“儿媳却是误会了,我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我只想着李郎为他大儿计,我亦要为大郎与你思量几分,这才揽了商铺的事来,实是为你分忧。儿媳家中的商铺,租与他人,也不知个底细,若是粗鲁的,糟践了好好的房屋,那些个腌臜的,半月也不见得动扫帚。”
何栖轻轻夺回手,道:“这倒是不怕,有王牙郎的担保。”
齐氏见她软硬不吃,又气又恨又急,伏在桌案上哭了起来:“儿媳好硬的腰杆,我一个做婆母的,好话说尽,儿媳只不肯松口,半分脸面也不留。可见眼中心中无我。我是命苦之人,操累得半世的心,也不得一点的好。儿媳以为家婆是好说话之人?她只以为我偏拐了大郎与你,拿我当贼,回去免不了一场淘气。这让我如何做人?”
何栖无动于衷,眉毛都没抬一下,只叫阿娣打了水,亲手替她擦了脸,又笑道:“可不是偏了我与大郎,好好的又带了一篮子的礼来。婆母家去时将鸡子带了回去,不让李家阿婆说你的嘴。”
齐氏推了何栖的手,坐那低泣,一副梨花带雨、弱不胜衣的模样。
许氏匆匆赶过来,进得沈家,一见齐氏那作派,气得笑起来:“真是有脸,好歹也是做人的长辈,却在儿媳面前装个西施的模样,可是惹得人心疼。”又一把携了何栖的手,道,“侄媳担待,她是个糊涂了的人,外头看着好模样,内里却是霉坏的,长日年间不知好赖。别人扔的,她要捡着当宝,旁个捧着的,她要踩了鞋底。嘴里的话,更是入不得耳朵,从哪头说起都理不清呢,你只休理她,当她犯了癔症。”
何栖笑:“大伯娘言重了,婆母不过得闲来家,只是不巧,大郎与小郎都不在家中。”
许氏见她不似受了欺负的模样,放下心来,道:“侄媳岁小,与你婆母如何说得到一块?便是说起妆容衣样都是两种模样呢。我们这些老菜梆子,不如你们鲜灵。你自去忙你的,我来陪你婆母。”
何栖眨眨眼,暗忖:真是天降奇兵。笑道:“伯娘与婆母说话,难得家来,虽不得新奇的吃食,好歹也吃一盏八宝茶汤。”
许氏道:“侄媳有心,只少放些松子,我不爱吃它。”
何栖笑着应了,见齐氏也不哭了,惴惴坐那,白白的脸,目光闪烁,倒似吃了不小惊吓。
她一走,许氏将脸一挂,一掌拍在桌案上,把那齐氏惊得险些跳起来。
“说你糊涂,莫非你是真的装疯不成?大郎不在家,你倒肥了胆,上门欺负他媳妇?你自沈家搜刮多少的财物,若不是念着那点骨血情,你焉能安稳坐着,报了官,脱了衣裳一顿板子,让你躲进地缝都抬不起脸来。你倒是说说你,成日尽是没够,拿了针,又要线,得了盐,又要糖。”许氏拿指尖直指到齐氏的鼻子上去,“梁间的燕,辛苦扒拉了条虫子,还知道喂了乳燕,你倒好,眼里见点好的就要扒拉进自己的怀里。我劝你醒醒,只以为同床同被一枕儿睡的便可靠,自来夫妻不过同林鸟,有难临头各自飞。你倒一心为他谋算,就怕哪日竹篮打水一场空,猴子可捞不来水里的月,巧手也摘不来镜中的花。”
齐氏辩解道:“我也是为大郎打算。”她咬了咬唇道,“儿媳家中的商铺,一年也值得好几十两银,租与别家是租,租与李郎也是租。回头我将租赁的钱给了大郎……”
“呸。”许氏一口唾沫过去,厌弃道,“你是个不要脸的?莫非天底下都跟你一般没脸没皮?你是穷疯了还是眼窝儿浅?也穿得好衣,戴得好花,却是几百年没摸过铜子不成?老天怜见,歹竹出得好笋,大郎不与你一样心肠。”
齐氏缩在一边,嘴硬道:“大郎媳妇带父出嫁,养老送终多少的抛费,他家那商铺莫非不是陪嫁?她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十指尖尖不沾水,家中多少的事?她便要买来丫头使。秀才公家的小娘子便是这般娇贵。”
“与你屁的相干。”许氏怒道,“你端着谁家的碗,操着谁家的心,手长也别伸到沈家来。秀才公家的小娘子,就是比你娇贵,别说她买一个丫头,买得护院、打手、小厮、门家,与你又有何干?”
齐氏垂泪:“我虽不是体面的人,却也是大郎的阿娘,表嫂如何说不与我相干。”
“你既知自己没脸,便不要指手划脚惹人生气。”许氏喷齐氏一脸的唾沫星子,缓了口气,“你自安生生过你的日子,侄儿与侄媳的事,你一星也莫要沾,卖些好,也为自个留些退步。大郎不是薄情寡义的,你虽无情无义,伤透人心,他却是个大度的。他日你若是遭了难,骨肉血亲,总有片瓦为你遮头挡风;你若是个蠢的,将那点情份给生生得折腾没了,他日坟前草比人高,连碗凉浆都无。”
齐氏只咬着嘴唇不吭气,许氏便知她没记进心里,冷笑一声:“我也不过白费一些口舌,你也不止大郎和小郎这一对儿郎,那头还生养着好儿女,想必他日成人,让你住得大屋,睡得高床,盖着锦被,咽着珍馐呢。”
许氏懒怠多说,只撂了狠话:“你虽上不得台面,却是个长辈,侄媳不好言语。我却是无所顾忌的,你今日来家胡闹,大郎归转,我一字一言都学与他,惹得他生气,怕李家过不得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