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听了秦默的话,康林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撩眼看向秦默,瞳孔幽黑,唇角带了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秦寺卿说这话,可有证据?”
康林将近四十岁的模样,样貌极为普通,属于扔在人群中找不到的那种。可他脸上挂上这样的神情时,不免有几分渗人的意味。
“若无证据,我怎敢在众人面前指认你?”秦默冷冷凝视着他,不为所动。
“那下官便洗耳恭听了。”康林无谓地耸一耸肩,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并不理会周遭的窃窃私语。
秦默知道康林如今已是破罐子破摔了,然而——他并未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康林不过是杜副将一案中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将他揪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安一安众人的心。
冷冷一勾唇,秦默将案件的经过缓缓叙述起来。
从案发时间,地点到作案手段,再到指认康林为凶手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证据确凿,推理无懈可击。
偌大的操练场此时一片死寂。
而康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灰败的迹象。秦默的话滴水不漏,让他根本就无法抵赖。
所有人的目光都炯然发亮地落于康林的面上。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杀害杜副将的人居然会是军中的参将!而且,根据秦寺卿刚才所说的,他也压根不是什么北魏的细作,那么……他与杜副将有什么仇怨,非得置其于死地不可?
康林低垂着头,肩头有微微的耸动。
良久,他终于抬眼看向操练台上的秦默和梁璟,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地笑意,“真不愧是秦寺卿。”
秦默冷冷睨着他,“这么说,你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了?”
“是。”康林撇一撇嘴应了,眼神仿佛透过秦默看向旷远的前方,眸中带了一丝怅惘的虚浮。
“动机呢?”尽管知道康林不会将梁璟供出来,可秦默还是想听听,他会找个怎样的借口出来。
“动机很简单。”康林幽幽收回目光,“不过是为了副将一职而已。”
秦默眸光异色一闪,不动声色接着发问,“你是说,你是为了当上副将,所以才将杜副将杀了?”
“是。”康林回答得毫不犹豫。
见秦默似有不信之色,他又抬眼望去,语声愈显凄惶,“我从军已有数十载,却一直坐在这个参将的位置上,迟迟未得升迁。杜瀚三十未到,却已做到了副将一职,这叫我如何甘心。此次与北魏一役,事关重大,杜瀚若死了,主上定然会定派人顶上副将一职。遍观整个军营,除了我,又有何人有这样的资格?所以,我杀了他。”
说到后面,语气又变得冷硬起来,眸中喷出熊熊妒火,仿佛当真是因嫉妒杜副将才将其杀害。
真是一把演戏的好手,难怪梁璟会看中他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一环。
如今军中梁璟独大,就算揪出了康林,也不可能在军营便将其就地正法,按照南齐的律例,势必是要压回京中受审的。而回京的路途漫漫,谁又知道这当中会发生什么?若是梁璟命人偷偷将其放了,康林大可以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所以他此时的神情才这么镇定,压根没有杀了人的那种惊惶和不安。
秦默心中冷笑连连。
但秦默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更何况康林此时不将梁璟供出,于他亦有好处,因此面上只不显,冷冷一笑,“你这个理由,倒是直截了当。”
说着,也不再看他,转头望向梁璟,“梁将军,凶手既已找出,您看……?”
梁璟面露愤然阴鸷之色,狠狠地盯着康林,大声斥道,“康林,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康林垂首不语,眼中神情看不真切。
梁璟斥骂了一会,终于歇下阵来,看向秦默道,“秦寺卿,我即刻便派人将其押解进京,等候主……主上发落。”
“好。”秦默神情淡淡,瞥梁璟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梁璟便叫了人将康林先压下去,又鼓舞了一番士气,这才叫底下的将士们都散了。
等人都走光了,梁璟看向秦默,挂上一丝亲切的笑意,“杜副将这案子,总算是破了,幸好不是北魏细作,否则军中可真就是人心惶惶了。”
秦默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梁璟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只是很快又堆了笑道,“此案还多亏了秦寺卿,还请秦寺卿赏脸,来我营中小酌一杯,也让梁某聊表谢意。不知秦寺卿意下如何?”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梁将军无需客气。”
梁璟睨着秦默,半真半假道,“秦寺卿这是不给梁某人面子了?”
“哪里的话,梁将军请。”秦默拱手一让,神情淡然。
梁璟这才收回方才那略带深意的眼神,扬唇一笑,同秦默一道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进了军营,梁璟非吩咐人上壶酒来,携着秦默一道在帐中的长几前对坐了下来。
酒盏和酒壶很快被士兵拿了进来。
梁璟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秦默,神情温和道,“说起来,在建邺的时候,梁某就对秦寺卿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真正与秦寺卿相交,竟然会是在军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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