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恭恭敬敬地引着公仪音上座。
公仪音在下首的席位上坐下,宫婢刚上了茶,内殿就响起了珠帘被挑起的叮咚声,公仪音微微转头一瞧,便见皇后从内殿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云意和云芙两个宫婢,流珠已死,皇后身边如今经常跟着的,也就是这两个宫婢了。
皇后走到殿中,双手在身前端庄交握,神情清冷地觑着公仪音。
许久未见皇后,她似乎清减了些许,但眼中那抹傲气却丝毫没有被抹去,下颚微抬,眼角向上微曳,射向公仪音的目光中带了浓烈的情绪。
“见过皇后。”公仪音从几案后走出,对着皇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免礼吧。”皇后淡淡睨她一眼,眼中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转身走到上首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公仪音也不待皇后发话,重新带着阿灵阿素入了座。
皇后坐下,重新看向公仪音,神情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重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听说皇后最近在长秋宫闭门不出,重华来看看你。”公仪音嘴角带着浅淡笑意,只当没听出皇后话中的冷淡和敌意。
皇后嘲讽一笑,目光紧紧凝在公仪音面上,“重华这是多久没有进过宫了?”
公仪音歪头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茶盏细细啜一口,这才重新抬眼看向皇后,眼中是澄澈的天真之色,“皇后这是何意?”
“我待在长秋宫闭门不出并非本意,不过是主上的意思罢了。”
公仪音淡淡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皇后被禁足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说着,面上显出几分羞赧。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是,她原本是怕皇后尴尬,所以没有挑明了说,没想到皇后一点也不领情,这么语带嘲讽地说出来,相较之下,皇后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果然,皇后一听她这么说,脸色不由黑了黑。
公仪音面上假装出来的尴尬一闪即逝,不过很快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舒美人之事,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皇后为何不向父皇解释清楚?”
皇后的神情愈发清冷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父皇若是信我,我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便能还我清白,可若是不信,我便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公仪音垂首,勾唇浅浅一笑,“皇后倒是想得通透。”她顿了顿,又道,“可是皇后想过没有,父皇为何不信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蓦然抬眼朝皇后看去,眼中有灼灼亮意迸出,看得皇后心中一跳。
这个眼神,重华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心中微有些惴惴,但到底是经过了大风大浪之人,面上不显,定了定心神,“我如今早已年老色衰,容颜不再,主上他……许是看厌了我吧。只是又不能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将我禁足了便是。”
公仪音盯着皇后,面上带着讶然的神色,瞳孔中的神情看上去无比真挚。
她微微长大了红唇,面带不解道,“怎么会?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皇后盯了公仪音一瞬,“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本就是男人的通病,有什么不可能的?更何况,主上后宫中那些源源不断被送进来的莺莺燕燕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可是……”公仪音装作有些气愤地反驳道,“我听说有好几个妃嫔都是皇后举荐的呀。”
皇后一愣,似乎没想到公仪音会这么说,顿了顿才开了口,语气中带了丝自嘲的意味,“我以为深明大义贤惠大度便能换回他的回心转意,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真是白白在后宫中浸淫这么多年了。”
公仪音紧紧凝视着皇后。
她的眼中有微光闪烁,并不看自己,只低着头望着几上的茶杯,眼神中有几丝微弱的波光在流动。
公仪音心中微惊。
重生两世,她已经能轻易地分辨出一个人面上的神情是虚情假意还是发自内心。她看着上首的皇后,忽然觉得这一刻皇后身上散发出的凉淡和哀婉,似乎并不似作假。
这个发现让公仪音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一直以为皇后对父皇只有恨,没有爱。
毕竟,当初她入宫是因家族的利益而被迫入宫,青梅竹马的情郎又因为公仪氏的缘故而家破人亡,一对甜蜜鸳鸯刹那间变成可望不可及的怨偶。种种缘故,她应该是恨着父皇的。
可为何她方才的语气,却真的带了丝落寞。
就仿佛……
就仿佛……
她曾经真心实意地对父皇抱有过希望,只是一颗满腔热忱的心,被时光伤得千疮百孔罢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皇后其实也是可怜人。
皇后说完这番话,忽然惊觉自己在公仪音面前吐露太多心声了,长长吐尽心中浊气,收起语声中的落寞,依旧带上了那丝淡淡的嘲讽,若有所思地看公仪音一眼,“更何况,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
听到皇后这话,公仪音的脸色一沉,原本变得柔软的心刹那间又变得冷硬下来,盯着皇后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愤恨之情。
皇后她怎么敢……!
她怎么有脸提起母妃?!
她根本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