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舒服的。
对他的儿子女儿孙子来讲,巴西式葡语是母语,对他来讲则是外语。
日本人学外语的难度可想而知,他至今都不会葡萄牙语。
这就是为何农场接待大客户是儿子女婿出面,而接待吉屋喜之助却是亲自出面。
因为他不喜欢跟听不懂的人说话!
“西城君,您家的冰箱真是要换了。”
吉屋喜之助把头上搞笑的绿色翘檐帽摘了下来,一边扇风一边弯腰审视着屋里的一台一堆铜管组成的大冰箱,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曾经以为鄙公司的汽车烧煤,就已经够异端了,直到见了贵府上的烧柴冰箱,才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冰箱质量很好的。”
个子低的与吉屋喜之助有一比,头发花白,眼神纯真,偏偏脸色很倔,但又精神矍铄的一个小老头,抿着嘴角,同样俯低了身子,与吉屋喜之助一个造型盯着冰箱的底部看,“这个家伙比我年龄都大,是我父亲接手的那家农场主留下来的,有一百多年了。你见过能用一百多年的冰箱么?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用了半个世纪了。我就是奇怪为什么它还不坏,才一直用它。没想到又用了半个世纪,它还是不坏,真是太奇怪了。”
“唔?”
俯着身的吉屋喜之助,也是一副思索的表情,用手轻碰了碰风笛一样的一堆铜管,试了试温度,找来找去没找到牌子,好奇道,“一百多年前的冰箱,这是什么牌子的?”
“不知道,门上只有个小鸟。”
西城悦司想了想道,“父亲当年接手的是个英国人的农场,估计是英国造的吧。不得不说,英国人很聪明啊,贵公司有烧煤的汽车,我们农场原来还有烧煤的冰箱呢,与这个烧柴的是一起的,可惜被黑奴偷偷卖掉换酒喝了,不知道现在坏没坏。烧柴烧煤的冰箱,都是不用拉电就可以用的呀,非常适合荒芜的农场使用。”
“你这里可不荒芜啊。”
吉屋喜之助直起身子,透过雕着繁复花纹的实木大门朝外看去,线条一样平整的土地上,是无人值守的自动播种机在耕作。
转头,透过二楼墙壁的木窗朝外看,蓝天白云之下的一片大湖边,一群群巴西斑点牛,正在吃着绿油油的草,牛群中还混杂着几匹额头一条白线的棕色大马,悠闲的甩着尾巴,与牛一起吃草。
“你这个房子是挺老的,但是不荒芜啊。”
吉屋喜之助左右四顾,顶高而又开阔的屋内,全实木地板,门楣窗台桌子,一水的实木紫檀红檀,实木壁炉墙面上一个三角欧式神龛内,还雕着圣母玛利亚的肖像,老房子显得很厚重,却因为穹高窗大,采光很足,不显阴郁,倒没有沉腐的气息。
“电灯都是后来装的。”
西城悦司指了指穹顶吊着的灯,又指了指一张实木大桌上吉屋喜之助带来的电脑,道,“我小时候一直用蜡烛,后来有柴油发电机了,舍不得用,除了节庆与农忙,平常还是用蜡烛。农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才接过来的电,还经常跳闸停电,后来才慢慢好起来。我就是五十多岁才学会用电脑的,以前没电。”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吉屋喜之助闻声惊叹了起来,“西城桑,我现在都没学会怎么用电脑呢。”
“啊?是吗?”
小老头先是一愣,紧跟着眉飞色舞道,“电脑是很好学的,虽然开始是比较困难的,可是等慢慢记住了最常用的几个按钮,收发信件与记录一些简单的账目,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可是大公司的职员啊,怎么还不会电脑呢?不要被时代淘汰掉啊,要加油。”
“是的,您说的太对啦。”
吉屋喜之助对西城悦司微微一躬,直身遗憾道,“我早前在北海道就职的公司,是为寿司店选购海产的,我是负责认鱼的。后来都上拍了,寿司店自己采购了,我就没有工作了。到了美国就是卖吸尘器,跟人聊天。然后进了招财猫,还是跟人聊天。客户资料有专员录取,不用我管的。
唉,我对手机,都要比电脑熟悉呀,一直很遗憾没有掌握电脑技能。公司发的笔记本,我想来想去,想不出要干什么。始终未曾掌握传说中的编程技能,也不知道编程究竟是干什么的。”
“编…编程?这个嘛!”
小老头闻声眼神一拧,都有点斗鸡了,沉吟少许,郁郁望天,“我也不太理解编程到底是怎么编的,只知道双击一下程序,就有程序了。可程序究竟是什么,我也一直搞不清楚,又不好意思请教孙子,爷爷向孙子请教,像什么样子!难道要孙子轻视爷爷么,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