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来了咱们家?儿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就算你不行,咱家还有颜儿。可千万不能让野女人带着野种来搅和君家的安宁!”
“她带的不是野种。”君轻尘听了这话,略有些生气,但还是平静道:“娘,三人成虎,旁人之言不可全信。儿子知道您是在宅中寂寞,但若因为这样就找些不三不四的人陪着,听她说些离间之言,那还不如儿子为您派去两个信得过的人陪您解闷。”
自从君轻尘长大之后,每当他严肃着一张脸劝阻君夫人,君夫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虚心。看着君轻尘这副神情与她说话,她明明觉得自己是有理的,可还是缩了缩肩膀:“娘亲觉得鹿儿说得对啊……娘现在每天可就靠着她出去停歇好玩的事情解闷呢。尘儿你也不想娘亲最后如你奶奶那般寂寞吧?”
“娘,”君轻尘终于皱起了眉头,“您这越说越离谱了,怎么还把奶奶扯上了?!奶奶的情况与您的不一样,您的这般说辞便是有些矫情了。”
君夫人被他严厉的语气说的一缩一缩的,眼里含着委屈又不敢言,实在不像是娘亲对儿子的态度。君轻尘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样说奏效,才屡试不爽。
“总之,娘您现在还不方便知晓事情的经过,待到以后有机会,儿子会慢慢说。至于徵嫆的事,儿子自己心里有数的很,不需要旁人去瞎传言。若您觉得自己儿子说出的话还不及一个外人的可靠,那儿子恐怕是要对娘亲失望了。”
“尘……尘儿你也别发火,娘亲信你了还不行吗?娘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儿的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这明溪并非你的良配,娘自然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既然你坚持要喜欢那姑娘,娘不反对了便是。尘儿可莫要怨恨娘啊!”
君轻尘轻轻一叹:“身为儿子的,怎么会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儿子也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但我终究已经成人了。”
君夫人的嘴唇动了动,略带着感叹与失落的道:“是啊……尘儿……成人了。”
自己娘亲的情绪不稳定是时常之事,君轻尘不宜有他。多嘱咐了几句,也就派了人将她和鹿儿一并送了回去。君夫人离府之后,双狼道:“主子,没想到落香坊还真的有其他病患啊!”
君轻尘道:“不难猜。”
双狼顿了顿,“那主子如此英明,可猜得出,那人是谁?”
君轻尘眨了下眼,扭头看他,“你是不是有担心的人?”
双狼愣怔。
这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看着双狼那有些深沉的肤色都微微泛了红了,这孩子心里究竟在想啥君轻尘这种老司机还猜不出来?
“你若是担心,就去看一趟便是。眼下七步、降魔都在我身边,安危还算有保障。放你半天假,不扣工钱的。”
双狼明显是神色由于的,可他偏偏一口咬定:“属下不去,属下的毕生使命就是忠于主子绝不二心,旁的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属下离开您的身边!”
这死心眼的……也难怪舅舅最早把他送过来。
君轻尘还有些哭笑不得了。这节奏,怕是如果自己不替他这忠心过头的护卫想一想他的人生大事,他就真的要孤独终老表示决心了?
“说起来,我倒好奇,你这最不喜在风月之地久留的人,会看上落香坊的哪个姑娘。”
双狼纠结了一下才道:“属下没有。在属下的心中主子便是唯一。若说有例外,那主子让属下保护的人就是例外。其余的,属下绝不会有私心。”
君轻尘挑眉:“二狗,你该不会是断袖吧?”
双狼听的直接跳了起来:“主子别多想,属下可没那个爱好!”
瞧他这激动的……搁着不了解他性子的人,怕是真的会将他当成断袖来看待吧。
君轻尘好笑的想着,耸肩道:“那就随你吧。反正我话是说到了,怎么做看你。那半天假就暂且放着,待你想时再用。倒是少爷我估摸着,大概要不了几日,落香坊就要闭门咯。”
哪怕这一次,落香坊不会彻底倒闭,也是要元气大伤一阵子。即使感染了瘟疫的人及时被处理掉,官服方面短时间内也会封掉落香坊作为禁入之地。而客人们……见此架势又会剩下几个敢去做鬼风流的?
云来城的青楼可多着。即使落香坊是个老牌子,里面莺莺燕燕堪称数量第一,也照样会有后起之秀将其毫不留情的挤下去。
缱绻在一旁听了片刻,见双狼闭了嘴,君轻尘也打算离去,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么君少爷可知道究竟是谁染了瘟疫?”
“不知道。”君轻尘摇头,“这两日我也有些忙不开,没注意过。你们若真是好奇,托人去打听下便是。君府轻易不拦着人外出。”
缱绻听罢摇头:“奴婢也不是很好奇。只是呆的久了,总有些感情。既然君公子不知,奴婢也就不多问了。只愿徵嫆的病快些好起来,早些将身子养好。也请君少爷厚待她,她也是个值得珍惜的姑娘。”
值不值得珍惜,君轻尘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但听到缱绻这么说,他还是饶有兴趣的问:“她哪里值得珍惜?”
缱绻默了默。
“她,是个向往着美好的人。”
……
夜里,华徵嫆半盖着被子靠在隔断上,看着漆黑的房间,还有窗外寥寥的星辰,唱起了一首悠扬婉转的小调。
这小调,是容老夫人教她唱的。说是她年轻时哄孩子惯用的小调。不管谁家的孩子,听说只要听到这个小调,就会停止苦哭闹,安心的睡下。
她只听过两遍,无聊时哼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自从她喝了打胎药之后,就时常会想起这首旋律,总是情不自禁的唱起来。
像是在安慰她逝去的孩子,可也不知安慰的究竟是谁。
想到这个孩子暂时不该出现时,她是很平静的。但是当她要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时,心里头的挣扎也是很激烈的。
她舍不得。好歹是一条生命。可她又留不得,与其让它降生下来受尽委屈,不如从未出生。
曾几何时,她也无数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自己从未出生就好了。
就不会给娘亲带来麻烦,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闭上眼,脑海里明明什么都会出现。没有孩子天真的笑脸,也没有它攥着拳头委屈哭泣的声音。可这种遗憾的心情,始终就纠缠着她,挥散不去。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惊的华徵嫆心里跳了一下,立即掀开了被子,双手蓄势待发的撑着床板,往床里悄无声息的挪了挪。
“睡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下床踩着鞋子道:“妾身睡不着,在看夜空。”
“夜空?今日的夜空有什么好看的?”君轻尘勾起嘴角道,“不如看看爷,爷可比夜空更好看。”
桌上的烛台被火折子燃起,光芒中显现了那张略带邪气的面容。这人邪邪的笑起来,真的很魅惑。非但不刺眼,反而是能将人卷进他的漩涡一般轻佻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深沉。
轻佻的,是他的笑。深沉的,是他跃动着烛光的眼眸。
借着烛灯看清了屋子中的摆设,华徵嫆与他对面行礼道:“爷忙完了?”
“嗯。方才已将事情处理妥当。这会儿闲了下来,就来看看你如何了。”君轻尘扶着她的手臂落座在桌前,“可还习惯这里?”
“恩。虽然有些陌生的不适应,但好在清净,有很多时间可以自己想事情,每日按时服药,身子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华徵嫆答道。
“那……”君轻尘顿了一顿,圈起的拳头掩在嘴前轻咳了两声,“你……可有流血?”
“啊。”听他这么问,华徵嫆也是面上一燥。“这个,今日中午开始……呃,有的。”
这已经算是女儿家的私房话了。一个男人如此直白的问,一般的女儿家都会不好意思。其实君轻尘也不怎么好意思问。但是他又懒得拐弯抹角。能够如此坦然的问答,他心里已经很满意了,便道:“梵音说了,流过血之后便是差不多了,多休息几日回复一下体力,就可以多去院子里走动走动了。总之有什么事你就的蝉鸣和知更,她们俩就在外面。”
“妾身知道的,多谢爷的关心。”华徵嫆道,“茶冷了,这个时间也不方便再沏一壶。不如爷就先回去休息吧。”
君轻尘却摇头:“茶冷了,人不是热乎的吗?来,”他站起身子将她拉起,两人顺势后退两步跌入了床铺。“来和我讲一讲,你之前想说的话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