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历史发展到一个相对富足的阶段时,伟人就会背负上一个责任:养活后世那些以研究他们行为举止、喜怒哀乐甚至内裤颜色为职业的学者。多年之后,那些人对郭英雄到达那天晚上的情况做了大量地调查摸底工作,但更多的是加以臆想和艺术渲染,屡屡用“雄躯剧震”一类的自造词来描绘当时的紧张心理和气氛。这也怪不得他们,当天我们得知了很不妙的情况,理应有许多不寻常的事发生。然而他们却都忘记了一点,我们本身就处在一个很不寻常的时间和地点,再加一点佐料也不会不寻常得多么超凡脱俗,因此这晚上过得跟平时别无二致。奥维马斯那边仍旧在朝日号上给郭英雄召开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我带人去晃了一圈就回来了,跟虹翔、宋春雷和司徒江海打了一晚上麻将,以庆祝我们又有些家当可以在太空里折腾了。
麻将一直打到第二天早晨才散。虹翔输了两个月工资,气势全无,倒在沙发上睡得象个死猪。宋春雷和司徒江海大获全胜,以至于过于兴奋,睡不着觉,看着开会时间还有个把小时,也不打算睡了,两人一起查看指挥中心情况去了。我输得不多,便提前到会议室去,准备坐在椅子上睡一觉,等那些家伙来开会时,我只管睁开眼就是了,用不着再跑路。谁知走到会议室廊前,却看到两个奥维马斯舰队的卫兵。狐疑着走进去一看,奥维马斯正背着手,背对着门查看着会议室墙上的巨大星图。
万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他。平日我俩相见,周围起码有十几个人围着,现在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还好,奥维马斯主动开口了,打破了我的尴尬:“双眼血丝那么多,昨晚也考虑了很久吧?有什么决定了没有?”
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所以一点也不脸红地回答:“有点小小的看法,还是等人都来了之后,说出来一同讨论吧。”
“不妨事,还有个把小时呢,闲着也是闲着,说一说吧。”
我耸耸肩,只得坐下说:“我们现在有三个问题急需解决:一是还要不要保持对尼布楚——尼普而森的攻势;二是该不该将指挥机构后移,以加强与主星的联系;三是如果真的后移了,怎么应对主星的形势变化。”
“你是怎么看的?”
“你认为我会提出怎样的建议?”我反问道。
奥维马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了头,说:“相处得越久,越觉得你不可捉摸。许多时候觉得你象个和平主义者,但现实中你表现得又并非如此。不说废话了,直接说吧,你的意见。”
“继续对费里亚的作战,保持相当烈度的压迫。但指挥核心必须后撤,在这里呆着太危险了。”我说:“撤到波旁星系之后、秃鹫要塞之前的空域。用一个行星守卫舰队护卫,其余的留在尼布楚战区。如果有必要,再抽一个攻击舰队到秃鹫要塞附近。兵力捉襟见肘,确实很不好安排哪。”
“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想来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意见。这一点上应该没什么争议了,我们只需要共同推举一个前沿指挥官就行了。”奥维马斯点头道:“这个人选等人来齐后再议。那么,后移之后,主星那边怎么办?”
我苦笑道:“我们不能听任宰割。作为手握重兵的前即得利益阶层,在失去权力的过程中拼死反扑是必须承担的历史责任。”
“黄而,我当时提过这种事,你给我否决了。现在形势更加不利,你反而要提议那样做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动手和现在动手都是下下之策,我们现在的力量也很难做到。搞不好他们已经建设了对宇要塞炮了。来硬的不明智,就索性动用巧实力,致力于在文明、和平、理性的框架内,从堡垒内部击溃他们。我准备亲自回去一趟,争取在短时间内解决后方政治问题。只要能在尽快时间内解决,我们一定能聚集足够的力量,一鼓荡平费里亚势力。”
奥维马斯眼睛一亮,慌忙问:“你真有那样的决心?现在形势不明朗,回去恐怕会有危险,需得从长计议。”
“许多事,是无可奈何的。除了我之外,我已经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我不会打仗,但对自己惹事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我耸耸肩说:“既然必须得有人来解决这些事,就让我去又何妨?”
奥维马斯点了点头说:“你自己肯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惜啊,可叹!”
我俩的对话就此结束。奥维马斯可惜可叹了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我困劲上来,歪倒在椅子靠背上就睡着了。
小憩了一会之后,会议终于开始了。尽管那三个问题的前两个早已向高级将领们散发了意见征求稿,但直到现在仍可听到很激烈的争论声。对继续打下去是否有意义持怀疑态度的人不少,其中王雷甚至主张放弃尼布楚战区,全军退往秃鹫要塞。辛巴正打得头破血流,恼火万分,听到王雷口口声声说“在尼布楚陆地和周边的战斗只是白白浪费鲜血而已”的话,更加火冒三丈,跳起来骂道:“你回去啊,老子不要空中支援也一样能盘踞在尼布楚上!只要老子的队伍在尼布楚上存在一天,费里亚就腾不出手来全力对付你们太空军,知道不?”
眼看事态要变成陆军和太空军的对骂,奥维马斯及时控制了局势,宣布说:“退是万万退不得的。我们的使命和前途都在这场战争里,以现在的局势,退回去等于自行抹消了我们过去一年多远征浴血的成果。事先我也与黄而阁下酝酿过此事,我们已经取得了统一意见。指挥部后撤,战区保留,黄而阁下亲自回主星解决后方问题。”
下面传出了一阵惊呼声,郭英雄首先反应过来,不等诸人抗议奥维马斯独断专行便紧接着问:“那么,后撤工作何时进行?”
“以最快速度。”奥维马斯见郭英雄这一帮腔,此事便成了板上钉钉,无人能反对了,心里稍定,说:“立即决定舰队配属吧。事关重大,你现在心里有没有什么合适人选?”
“王雷、陈香妲和我,一人一个攻击舰队;韩曾和奥维马斯阁下各率一个守卫舰队。”郭英雄说:“新晋高级将领恐怕还难承大任,因此我建议以经验丰富的老将领为主。”
奥维马斯苦笑道:“让我带着守卫舰队躲在后方,这种感觉可不好啊。”
郭英雄说:“阁下,我相信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同意你的意见,就按这样重编吧。”奥维马斯又转向了我:“你这边怎么安排?”
我正困得面无人色,他却偏要找我说话!没办法,我大喇喇地支起身对身边的虹翔说:“咱们有三个舰队,你看着办吧。不过我看问题也不大,正好嘛。你带攻击舰队,小宋和司徒江海带守卫舰队。行了,分赃完毕。至于前沿指挥官,我提议就你吧,你的太空小强之名威震天下,一定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的。怎么样?没意见就表个态,我们都挺你!”
虹翔举手说:“我有点不同意见。”
“又叫苦,又叫穷,就不能让领导们省心。只有那么点家当,有意见我也变不出来了。”我哼哼道:“或者你找他们商量商量,看司徒和小宋是否同意合并到你下面当大队长,你好编一个‘次星系镇压舰队’出来?”
“不是那个意思,你想错了。”虹翔抬头看看周围,似乎觉得人太多了,但又不得不当众发话:“我的意思是,这次我就不带兵了。我都已经混到上将军衔了,还搞什么?机会应该让给年轻人嘛!我们舰队里的何临川啊、陈泽啊,都很优秀,我把位置让出来,他们可以有锻炼的机会。”
他居然不带舰队了?那就意味着自动让出了前沿指挥官的高位!会议室里立即呜嘘成一团,盖因没一个人相信虹翔的思想觉悟能高到那个程度。连一向不太爱开玩笑的郭英雄都笑话他:“哟,你都那么说,看来我也得把舰队交出来好让年轻人上了。”
虹翔脸皮厚得跟现代级装甲板一样,哪里会惭愧,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食的家伙早该向我多学习学习,把立功升职的机会让给年轻人了。要知道,咱们也是从年轻人开始一步步往上爬的,爬上去了后就该自觉点闪开,须知好狗不挡道的至理名言……”
奥维马斯一句话把喧闹的气氛归回了肃静:“金太郎阁下,兹事体大,找一个比你更合适当前沿指挥官的人也不容易,不能像儿戏一样说不干就不干。你得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众人的目光于是又齐刷刷地向虹翔射去。他给射得千疮百孔,难受之极,只得说:“那我就换个说法,可能你们更愿意接受一些。时光飞逝,岁月蹉跎,不知不觉年龄见长,未婚妻快等老了,我得赶快回老家结婚。”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静默。虹翔东张西望地企图从周围人脸上看出什么,可是就看不出来,于是更加不自在。就在他企图对此作出后续解释和说明时,忽然从奥维马斯开始,会议室里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大家全都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虹翔说:“春,就是你这样一声声叫出来的!”、“新郎官,猴急成这样,也难怪你啊。”……
那天早上的会议因此无疾而终。过了好长时间,我们才想起来,已经太久时间没有这样放任肆意地开怀大笑过了。
非常时期,非常决策。舰队整编的细则和具体安排很快便制定好了。远征舰队分成了三块:尼布楚地面上的陆军、压制尼布楚和巡戒尼普尔森的七个舰队和即将后撤的指挥中枢。奥维马斯带领一个行星守卫舰队和指挥中枢后撤后,对重大战役进行遥控指挥。前沿的陆地经营和作战由辛巴主持,小规模太空战事由宋春雷处置。这种安排可称得上比较合理。奥维马斯并没有陆战力量,因此没有过多地对雷隆多陆军插手。由宋春雷出任前沿总指挥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是大家都能信服的。五星河一役,如果不是他的准时有效介入,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从军以来的战绩也让任何人挑不出毛病来。而且他为人谦逊好学,现有的各舰队高级将领差不多都是他的学长,却都与他关系良好,不象虹翔开口便得罪人,基本上应该是指挥得动的。
提到这些时,我正与虹翔一同吃晚饭。此时舰队的整编工作已经完成,第二天一早奥维马斯舰队就要带着指挥核心出发转进。他笑嘻嘻地承认了:“没错,要我光带小宋、司徒他们,甚至把陈泽那几个都提起来,再给我七八个舰队——都不成问题,我指挥得动。但奥维马斯那边的家伙多数都看我很不顺眼,特别是王雷。要混合起来指挥,恐怕就有问题了。所以我抽身事外是非常正确的,让小宋去忙吧。”
“王雷能挺得住吗?”我深深地表示了怀疑:“看他几次露出那种完全顶不住压力的模样,可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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