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的话语像是揉碎的冰雪。
歌细黛抬头看他,她秋水般迷离的双眸里尽是笑意,“万一我今日没想好说什么呢?”
景玄默遥望着施施然而来的景荣,淡淡地道:“好自为之。”
“我必谨记。”歌细黛说罢,轻垂下眼帘。
远远的,景荣悠闲的声音传来:“皇侄,皇叔上门来收银子了。”
“哦?”景玄默上前一步,角度很合适,恰好将有人意欲看歌细黛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沉入歌细黛眼睛里的,是景玄默的背,那块非常硬实竖立在她心门口的盾。
“昨晚,皇侄不小心弄毁了我的两个女人、五个花盆、四株兰花、十二株喜林草、三株茑萝、一株紫芳草,”景荣心疼的叹了口气,道:“虽说买的东西参次不齐,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啊。”
景玄默清声道:“皇叔算下多少银子,皇侄赔了便是。”
“五十两银子。”景荣开了价。
才五十两银子,一个花盆也买不了吧。景玄默望向侍从,道:“取五十两银子。”
“太好了,皇侄真是慷慨。”景荣笑眯眯的,兴致勃勃,似乎来访之意已达到。
一名侍从急奔来,禀道:“熙华公子四处寻不到太子,颇为不悦。”
景玄默回身,深深的望向歌细黛,道:“我去去就来。”
歌细黛笑了笑,熙华公子的不悦真似醋味浓烈的紧啊,她的笑意里,怎么看怎么有纵容相公去溺爱小妾的大方。
“皇叔且等我片刻。”景玄默留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那急促的脚步,怎么看怎么像是去抚慰宠爱的伴侣。
景荣薄唇紧抿的看向歌细黛,眼神可是一点也不悠闲懒散了。
歌细黛挑眉笑了笑,不等他说话,便说道:“我的腿有伤,无法起身,请王爷见谅。”
“谁伤的?”景荣立在亭外,他想跨到她身旁,去看她的伤。但是,这里是太子府,她是太子宣称的准太子妃。
“昨晚,太子与我遇到了刺客,十余名总是有的。”歌细黛凝视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她看到了,看到了他转瞬即逝的微微的诧异和怒意。显然,刺客不是他派的。
景荣察觉到四周无人,面带着些迟疑,是在为某事沉吟不决,突然道:“你打算留在太子府?”
歌细黛笑了笑,笑意灿然,声音很轻的道:“等我的腿伤好了,我自是要离去的。”
“大好的太子妃不当,真是不知好歹。”景荣暗喜,目光灼灼,却似乎不太相信。
歌细黛保持着微笑,依然轻声的道:“太子之位堪比险峰,暗处争夺不遗余力,刀刃般的血光之灾。太子死,太子妃必被血染葬身;太子活,太子妃不过是升腾于他四周万丈光芒中的一束,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名,是他无边温柔春-色中的一抹,是他广袤君业江山社稷中的一点。”她傲然一笑,眸色冷而静,“我惜命,贪心。”
景荣怔了怔,他知道她的冷静沉着,不曾想她在巨大的诱惑前,还能保持清醒,有常人难以领悟的透澈。
歌细黛挽了挽衣袖,瞧了瞧袖口绣得竹叶暗纹,浅笑盈盈的道:“我很惜命,很贪心。”
“回闲清王府。”景荣说得即真诚又自信。
歌细黛一挑眉,清声问:“做王爷丰富多彩、绚烂多姿花园中的,一株草芥。”
景荣握拳掩唇轻笑,道:“本王不相信你允许自己当草芥。”
“哦?王爷认为我有本事挤破头成为花园中的兰花、喜林草、茑萝、紫芳草?”歌细黛意有所指,“不也是在不知道怎么被毁的就毁了。”
“你怪本王昨晚的袖手旁观?”景荣也有无奈,他还不能公开的与景玄默对立。
“不,我不怪,王爷有王爷的决心与判断,我也有我的决心与判断,我们不妨相互理解。”歌细黛遥望天际,碧空如洗,她的坚定上天入地。
“你要回歌府?”
“不。”
“你有何打算?”
“随遇而安。”
景荣笑了,吟道:“本王准你任性一些日子。”
歌细黛移开视线,看到了景玄默,嘴角掠起一抹深意无限的笑,沉默不语。
景玄默回来了,秋日的阳光轻洒在宽阔平整的空地,光辉无限,似在浩瀚云端,他集清风雨露朝霞,踏月而来。
“皇侄,皇叔等银子等得苦啊。”景荣唉声叹气的,与方才真是判若两人。
景玄默走进亭中,又站在那个角度,挡住有人看歌细黛的视线。
“王爷的银子。”侍从上前,双手呈上。
“皇叔就不客气了?”景荣虽是问着,却是早已将银袋拿在手里,一副贪财样的数着,见是刚好五十两,直接就塞进了怀里。
景玄默清声道:“皇叔不再介怀就好。”
景荣开心笑着,“银子到手,无可介怀。”
景玄默问:“后天是恭王生辰,皇叔可有心同往恭王府?”。
恭王是二皇子景齐天,其母是皇后徐知达。
“有心,有心。”景荣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风大,我们去别处。”说罢,景玄默旁若无人的抱起了歌细黛,不疾不徐的走在来时的路上。
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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