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德回到天上之前,把在场众人的记忆全都抹除,等星澜转危为安,葛澜舟清点人员伤亡时,发现怀德赫然在死亡名单之列。
她有些不能接受事实:“你们看见将军的尸体了?”
怀德的副将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启禀陛下,将军的尸体已经找不全了,应当……应当是……”
葛澜舟手蓦然攥成拳,她抬手制止住他的话,良久才说:“好好安葬将军。”
星澜听着屋外的对话,整个人一头雾水,他是不相信怀德死了的,若是他真死了,六界全都不存在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想去找李嘉和问个清楚,刚下地便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葛澜舟听见声响跑了进来,见他下床,不由皱眉:“你现在需要静养。”
他道:“李嘉和与我一起来的,她在哪?”
“她昨日应当受到了惊吓,眼下还没转醒,你找她做什么?”
“我有事问她。”说完,又问葛澜舟:“将军他……”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怀德眼睁睁看着葛澜舟送死的时候,他想不通,即便葛澜舟还没有记起作为妙仪时的记忆,他就可以坦然看她赴死?
听他提起怀德,葛澜舟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压抑,“让他好好走吧,有战争便有伤亡,这是兵家常事。”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她刚离开没一会儿,李嘉和就端着药碗进来了。他特意观察了下她的神色,发现她神情有些恍惚。他觉得事情不对,“帝君他该不是真出事了吧?”
在他的认知里,怀德是至高无上的上古神明,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击垮他,虽然自己以往总是在背后说他坏话,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他在,他们不恐惧任何事,他们从来都笃定哪怕是天塌地陷,有他在,众生都会安然无恙。
李嘉和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她说:“眼下他在闭关修养,那个情魄,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养好呢?”
星澜愣住了,继而转过头,心虚的不敢看她。
看来这段时间的人间行真是让他得意忘形了,忘形到以为怀德是他的朋友,忘形到觉得他们是一个层次的人,所以他才会埋怨怀德不救葛澜舟,才会忘了他是帝君,才会忘了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他心中可以只想着小情小爱,可怀德必须要平衡众生。
他原本没有午休的习惯,但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他强迫自己睡了一觉。他想回天上看看怀德,虽然很可能也见不到人。
再回到天界,他竟有些恍惚,他发现原本盛开在路两旁的花草此时呈半枯萎状态,往日里清澈的湖水眼下也变得浑浊,常年郁郁葱葱的灵山亦是光秃秃一片。乔廷年感应到他回来,特意过来了一趟。见到他,星澜破天荒跪下行礼,他是真心实意觉得羞愧。
乔廷年叹气:“你这礼,应该到帝君门口去行。”
星澜知道,他就算在门外跪一万年也是罪有应得。
“帝君虽保了你一条命,但你私自改动命格乃是大忌,此事已移交蓐收神君,且看他如何审判吧。”
星澜闻言,郑重叩首。
见他确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乔廷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问:“眼下帝君伤了本元,本君寻遍天上也没找到养魄的药,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什么灵丹妙药是可以养魄的?”
星澜沉思片刻:“不曾。”
但是他可以去求元夕炼丹,元夕虽然跟自己一样不靠谱,但他既然能得道,应该还是有一定能耐的,退一步说,就算他自己不行,他总认识有办法的人。
两人去到无极岛,发现此处跟以前也大相径庭,门口的桃树已经枯死,仙侍看见乔廷年,赶忙过来行礼。
“本君要见帝君。”
仙侍面面相觑,最后硬着头皮道:“帝君闭关前特意交待谁都不见,天君请回吧。”
星澜不死心,他忽然扯着脖子喊:“帝君!帝君我来看您了!”
他想着哪怕他出来一下,让他看一眼也好,尽管看一眼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一道赤色气浪忽然从岛内传来,星澜只觉得喉咙一凉,再然后他就发不出声了。
仙侍见状,忙面朝岛内的方向跪在地上。
知道定然见不到怀德了,乔廷年和星澜灰头土脸从无极岛离开,乔廷年只是被拒之门外颜面扫地,星澜更惨一些,他被怀德下了静音咒,直到回到他的姻缘宫,禁止才被解除。
他坐在姻缘树下唉声叹气,眼下别说怀德让他闭嘴,他就算处置了自己,他也毫无怨言,他愁眉苦脸向后一仰,一抬眼,忽然看见姻缘树上有几根原本应该亮着红光的线暗了下去。
月老的日常就是整理红线,若是线断了,他便将两根线各自理好,等线头自行与另一根相连即可,若是线暗了,他便要找到红线尽头的名牌,确认是整根线都暗了还是部分暗了。部分暗了好处理,再将它点亮即可,可若是整根线都暗了,那他便要将两根线断开。
星澜看着整根暗淡下去的那根线的尽头写着的“怀德”二字,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