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说道,提起了案上的茶壶,丢在了地上。
大书房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瓷器碎裂之声,那清脆的声音仿若青篙破水,划响了这雨夜的岑寂。
桓子澄泠湛的语声,便在这脆响声中起伏着,漫向了桓道非的耳畔。
“父死而子守孝,一守即是三年,儿,误不起这时间。”他淡然语道,看向桓道非的眼神很是坦荡:“儿需要早些执掌桓氏,但儿知晓,父亲坚决不会退让。故,行此下策。”
他于座中向桓道非欠了欠身,以此表达着他心中那一点点的歉意。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却仍旧没有半点起伏,更听不出一丝愧疚或是自惭:“儿一直以为,时间有的是,儿也等得起。然,并非如此。”
说这话时,桓子澄的面上倏然便浮起了几分怅惘的的神情,就仿佛想起了极为遥远的事。
是啊,他一直以为,他可以等,可以慢慢筹谋,因为他还年轻,他有能力、有人手、有谋略,他等得起。
终有一天,这桓氏郎主之位,还是他的。
前世时,他便是如此想的。在面对卢氏母子三人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之时,在扛过桓道非一次又一次的打压之时,他一直觉得,他能够等得起。
直到,等来了桓氏的覆灭。
那时他才知道,上苍留给他的时间委实太短,短到他根本来不及去好生布置。
到了这一世,他再没了前世的耐心。
桓氏郎主之位,非他莫属,至于那几只碍事的苍蝇,自是早早拍死为妙。
桓道非怔忡地看着眼前的长子。
那是他与裴氏的第一个孩子。
而此刻,这个融合着他的骨血的俊美儿郎,给他下了毒。
这想法并未让他觉出悲愤或是怨恨。
他只是有些诧异,诧异于这一刻来得竟是这样地早,亦诧异于自己此刻心境的平静。
那感觉很奇异,就仿佛终此一生,他始终在等着这样的一天,等着他亲生的儿子,将他手中的一切,尽皆夺去。
桓道非觉得身子有点发软。
他用力地撑着书案,阻止着身体的下滑之势,嘶声问道:“若不杀我,你又待如何?”
“父病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儿,取而代之,如此而已。”桓子澄冰冷的面容上一派平静,就仿佛给自己的父亲下毒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桓道非定定地看着他,口角边不受控制地流下了一行涎水。
他苦苦一笑。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桓子澄给他下的是什么毒了。
早听人说,桓子澄身边有一位宁宗,擅制各种稀奇古怪之物,举凡奇药、奇器、奇物,他皆能做得出来。
“这毒药……可是……可是……脑卒中……之毒……”桓道非断断续续地问道,五官正以奇怪的幅度扭曲着,嘴角渐渐往旁歪去,而他扶住书案的两只手连同整条胳膊,也都在明显地颤抖着。
脑卒中,亦即中风之症,举凡得此症者,口眼歪斜、四肢麻木、舌蹇不语。
桓道非此刻的症状,正是如此。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