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泛起这个念头的刹那,秦彦婉忽然就清醒了过来,蓦地觉得自己可笑。
廪丘薛氏名满天下,薛允衡还怕没人陪他么?
她算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
她不过是小小的青州秦氏的一介女子罢了,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怜悯这些身处高位的人上人?
“……那么我自是不好推拒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每一个字都遵照着最标准的礼仪,“只是家中门户尚需照拂,更有幼弟幼妹于府中等候,郎君好意,我也只能心领了。往后若得了空儿,还请郎君来府中小坐,我二兄与五弟弟皆在读书,想必能与郎君谈得来。”
很标准、亦很婉转的一番套话,甚而也不乏功利。
却是表示了拒绝。
不知为什么,这婉拒的言辞,让薛允衡长出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言相邀,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了隐约的悔意。
好在,她没应下。
这位青州秦氏的二娘子,并没像大都的绝大多数的女郎一样,表现出太多的殷勤。
纵然她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态度却也是坚决的。
她不想与他单独喝茶。
她拒绝了白衣薛二郎的邀请,却也表现出了适度的礼貌与友善。
几乎无懈可击。
薛允衡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主动相邀的,但无疑地,她的拒绝似乎更合乎他的心意。
“如此,那就罢了。”他说道,向着秦彦婉揖了个手,心里到底松快了许多,狭长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便飘去了对面。
那位秦家二娘子也正在向他回礼,白裙素纱,却也有着一种清雅的美丽。
果然是南方的女郎,与大都的女郎不大一样。
薛允衡这样想着。
却也只是一个闪念罢了,想过,便丢去了一旁。
“郎君请。”秦彦婉柔声说道,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仍旧是礼貌周全的态度,每一处细节都不带烟火气,既分毫不差地顾及着他的颜面,却也没失了自己的方寸。
到底是南方来的女郎。
薛允衡心下感叹着,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再度揖手一礼,便转身行去。
目送着他回到了马车之上,秦彦婉方才扶着采蓝的手,款步上了车。
待车帘落下的一霎儿,采绿已是再也忍不住,长长地“哎哟”了一声,叹息地道:“我的天哪,这薛二郎可真是俊得很呢,怪不得我常听邻家的使女说什么白衣薛二郎什么的,果然是俊得不得了。”
采蓝到底比她沉稳些,此时便去敲她的手:“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还好这是薛二郎,若是青桓或玄李在此,你莫不是还要扑上去不成?”
看起来,薛允衡如此知礼,让她终是放了心,对大都士族也多出了不少好感,此时却也有心情玩笑。
采绿便作捧心状,痴痴地道:“我可想不出还有谁有比得上薛二郎的了,听说他还是在朝上任着官儿呢,真真是一代才俊。在我瞧来,他就是最俊最俊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