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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地位,受如此之尊崇,无怪乎便是几乎不接触外事的蓬莱,都得小心翼翼捧着心肝奉之为上客。
白龙王可没忘此行是为什么来的,哪怕为着闺女所需药晶都得给面子,可是到他进了蓬莱国见了国主诸人,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仙神哪讲这些虚礼啊!哪怕上界蟠桃会见着那天帝、西王母等诸天庭之主,也从没这些东西,大荒之前是拳头最大,大荒之后拼的是神职信仰功德!蓬莱原本也不讲这些,但龙王一不小心忘记了,在凡人眼中——他是神。
明美又拍拍他的脑袋,软绵绵的声音:“老龙,我出去玩儿。”在那深深质疑与控诉的注目下,她想了想,又添了几个词,“顺便,见见……故人。”
龙王可怜巴巴松开手,盯着她往大殿外走去,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殿前台阶另一侧站立的素衣少年,咬牙切齿,但没办法,转过头继续面无表情听人客气。
他倒是想直接拂袖走开——无奈觉得有求于人还是不要太嚣张得好。他若硬要抢,蓬莱确实拦不住也不敢拦,但真到那样,也不是他的性子了。
跟他一样想走的,很明显还有那蓬莱的小公主。西海龙王殿下见到蓬莱王后身后的少女紧张瞅着门口、却迈不开步子的模样,渐渐得倒褪去了几分失落跟愤懑。
……好像挺有意思的。
明美踏出殿门。
好像很多次了,她与他得以相遇的时候,总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轮回就是为了遇见他,就算再美的相遇终究会归于无望的深渊,可她在一次一次的毁灭过后,却还是想回到他身边。
天光静美,蓬莱春日温煦的阳光映照在她脸上,远远望着甚至会为那净洁的光色所震撼。白衣伸出手臂,向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将她抱起来。“阿湮。”他低低得唤道。
明美稚嫩的双手摸摸他的脸颊,眼神依旧是很多世以前的清澈安静。
在还未遇到她之前,他始终都无法想象到,梗塞着心房都难以运转的深情是什么模样,遇到她,那旧时千百轮转的记忆重回,将血脉骨髓都填充得流通迟钝,想痛苦,又想放肆大笑,想将她深深地融入血肉,又想将她推得远远的永不再见,然而什么都问不出口,有太多的话语都无法述说。到最后,只能紧紧拥抱着她,轻声喃喃:“我该,怎么把你留下?”
这天地怨恨我,所以一次一次将你带走。我怨恨到想毁灭这天地,可若是它将你留下,我……或许就不再……记恨那旧时的苦痛。
明美看了他好一会儿,用力抱着他的颈项,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一动不动。
“留不下?”他竟是笑了笑,僵硬的手指抚了抚她的后脑勺,眸底幽深得像是波涌着无止尽的暗流。
“那我要想想……该怎么做,才能毁了这宿命。”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闻,“越是美的东西,到最后越是会被毁灭不是吗?我这样苦求才能遇你一遭,你又想要那样惨痛得离开我吗?”
明美说不出话。可你知道的啊,我来到你身边,也是因着那宿命。它造就你注定孤独无望的命运,也早就我注定会来到你身边的轨迹。
我想改变你的宿命的,可我最后还是成了这宿命里的一部分。
因果诞生的一刻便注定无止尽的纠缠,直至,因与果的其中一个彻底破灭,轮转现世的那瞬间,便也注定,只有毁了那天命的轨道才能解开无尽的劫难。一切就是这样的矛盾,所以你要如何去脱解?
这此世的所有命轨都缠缚在星辰地幽宫化身的天庭与地府,所以,你……要毁了这天地吗?
白衣抱着她,又循着原路回返了东蓬莱那遮天蔽日的长春树底。
“凤来已毁在那灭世的九重劫雷之下,许是那天道也要忌惮我的本命神器,才要设法摧毁它才能予我降罪……”白衣喃喃道,“可是阿湮啊,凤骨藏在我的魂魄里呢,若是重启了凤骨,神扇可能为我所用?毕方大神的扇子,天底下的水与火敢不从我号令?”
“这是长春树的本体,”他说,“若我召唤,它在洞灵源的真身可能回来此地?有他帮助,我便能融合风骨……你看,事情也不是太难?”
天道之下,一切皆可记言。可他不同,他的魂魄里有那把能隔绝天道的扇子,哪怕他恨到要毁灭天道,天道依然无法感应到他的气息。
白衣凑近她的耳边,近乎悄悄地说:“我近来总是做一些梦。梦醒后却忘了曾梦见什么。可遇见你的那一眼,那梦境所有的记忆就忽然卷土重来。”
——“阿湮,我梦见你了,亿万年前这天地初开时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