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千年的岁月烙刻在这冰冷的洞壁上,漫长的时间陷入无法触摸的荒漠,只剩下这只字片语从命运的酷刑下侥幸脱难,苍白得匍匐在此地静待下一世它的主人到来。
他看着石壁,她看着他,他知道她醒了,但没回头。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偶尔只有走路时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
许久之后辰湮的注意才被壁中那些字痕吸引过去。
最先,应当是太古时代。自太古与之后很长的经历都是用一种字迹刻的。想来,这山洞的存在,也就是在某一世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在淡褪,他是何等聪明的人,自是明白继续渡魂,若找不回原有的命魂,终有一日,与荒魂无异,再不复存在任何记忆与情感。所以每一世过后,他都记得前往此地,将前一段经历刻记在洞壁上,以提醒自己不忘却。
那时的字迹很平静,很理智,只有在记录天官判书时,陡然加重的刻痕,经年累月,依旧不散当时的情绪……“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
越到后来,他的自己越犹豫,越潦草,似乎要很努力,才回想得起上一世自己经历了什么。
辰湮读着,读着,也很轻易得浸染他遗留在这些字迹上的情绪。黑暗,怨恨,彷徨,挣扎,苦痛,绝望……她觉得心脏与呼吸都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熟悉的感觉都叫她恐自己会即刻死去。
她知道他痛的,很多次很多次她也跟他一并痛着,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仅仅是看着这些字痕,都还会再痛一遍。
这面洞壁看完,她转过身,想看另一边。然后就愣在原地。
这一边没有多少渡魂记录,却全是名字。开始时是似水、流年,然后是海棠,然后是阿青……再之后,满满的,都是阿湮。
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有些字迹淡褪了他再补上,有些时候,连完整得刻下一个名字都无力。
——可他刻了半壁的阿湮。
是啦,他不知道她名讳应是辰湮。所有的仙神都得敬唤一声上神,哪怕是罗浮剑境凤骨久远记忆中,能与她同时并论的毕方,唤她的也就是青华,上穷碧落下黄泉,能毫无忌惮喊一声阿湮的,也就只有此世唯一一只凤凰。
他听雪皇那般唤着,也以为,阿湮就是她的名字。
辰湮怔怔望着那半壁的名字,感觉那字痕就像是刻在她血肉上,一笔一画,一轻一重,刻满了再刻,淡褪了再补,直刻得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她在那样的剧痛之中昏死过去。
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暗渊,朦胧感觉到,低低的呼唤透过千万重时间与地域的隔阂,似乎能直达三十三天外混沌浩瀚中隐约可见的殿宇。
“阿湮……”
*
辰湮猛然睁开眼睛,不仅头痛欲裂,连心脏都撕裂般剧痛。
然后她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又变化了。
有一股安静的琴乐萦绕在身侧,静美恬淡,像是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额头缓解她的胀痛。她从软榻上起身,看到寂夜之中,整个地界大片大片的辛夷花,花树有高有矮,甚至有花枝触碰到她身侧。这里应当是青玉坛的上层,永夜的那一端。
辛夷的香味馥郁又不过分甜腻,清雅又不过分浓艳。琴师坐在那里,素手静静抚一曲,恍然就真觉得还是千万年榣山之畔若木灼灼的温和沉静。
辰湮方才又梦见大荒之前、天地正值初开后的岁月了。
青华上神坐在不周山巅,她的神力笼罩的地域,后世白衣的仙人也弹到这曲,曲终,反手一拨,那温柔又坚定的清鸣便直直穿透亿万时与空,落入她的神思,将她唤醒。
“这一世,我曾入荒神墓,得到一把锁链……”他一边抚琴,一边轻轻说,“可我出来的时候,就忘记了很多东西。”
“清晰得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但这世的记忆圆满得没有任何破绽,所以我怎么都记不起,我还能忘记什么。直到再见你……那些丢失的东西,才慢慢回来。”
“那锁链,我用在了你身上。”
怪不得,她感觉到胸膛的部位如此疼痛。
荒神,指的是大荒还未开辟前的水之神祇,开天水灵的所有者天吴。甚至比三皇还有久远的神祇啊,他留下的遗迹,能完全出来,却只是损失一部分记忆,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那锁链,应当就是天之锁。锁链的两端,不管分离多远,不管生死相隔,都能感应到对方所在的位置。
辰湮心平气和得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会告诉你。青华上神也忘了很多东西。
而我此刻在与你相伴的无数轮回无数年月里,正在帮她一点一点,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3.23
谁看到那满墙壁疯狂的女人名字之后还会爱上这货!
老板终于要出手了~
ps:真的不是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