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动声色随之坐下,此时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整理好心情了。“你才二十岁,无论输也好,错也好,都可以被理解的,只要以后做得更好,就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缓缓说出,声音有些急促。
我想了片刻,才说,“那要看,你是否愿意原谅他,还有,他所做的事,是否值得你原谅。”
“可是我必须处死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不仅仅是我手下的人,还有渠熊的军士,都在看着。如果这件事我处理不公,必将为人所耻,那时候……”元珏背对着我,使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能感觉到他的无力,他渴望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领袖,可是高永的这件事实在不能说放过就放过,若不能妥善处理,元珏将威信全无,这对元珏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我心里也很别扭,只是看着元珏这样,我更心疼。我便绕过他,走到他面前,他坐在那里,孤单得像是十年前那个孩子,没有了那时候的戾气和叛逆,只是无奈。
“不要去想别人会怎么说,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无论对与错,你都不需要别人来评价。”我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但是,你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必定要学会取舍,今日之事何尝不是对你的磨炼,无论他是否至亲至信,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让人信服于你。元珏,你不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你父王的二公子,知道吗?”
我能感觉到他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紧紧咬住了牙。
“元珏……”我轻轻喊他的名字,想着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能这样喊他,熊烈的那些话不断地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知道,我不能毁了元珏,希望他平淡生活下去只是我的期望,那时候我自私的以为我可以将他带我的世界里去,我可以带他修行,然后平平淡淡地和他永远生活在韶山,可是现在,我真的确定,不可以。他有他的傲骨,注定了不是我所能奢望的人,我不该自私地干涉他的生命,他是注定与众不同的人。我长长叹出一口气,“争吧。如果,你能许这天下一份太平盛世,便争吧。不要再让乱世横行下去,我不想再看到途中白骨,众生灵生不如死的样子了。”
他没有说话,仍旧没有说话,如同在我怀里睡着的孩子,可他却伸出手,在我身后,紧紧抱住了我。
争吧。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守你此生无虞,即使拼尽这百年修行,我也想助你成就霸业。我的命不长,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给你,你想要的。
我是不知道,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为何?可是我懂了,我不只是喜欢你而已,纵以此身渡修罗,我亦无悔。成仙成神又如何,神的世界没有你,对我来说,也是炼狱。
元珏睡去了,沉沉地睡去,他躺在塌上一动不动。
我守在塌前坐在地上,细细地打量着他,今日之事伤透了他的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渡过这一劫,若不是看他这副样子,我怎能认清自己的真心呢?
原来,他说的没错,我心里是有他的,只是我不敢承认。我以修行做借口,何尝不是畏惧天地间的戒律,怕受责难,可是这一次我明白了,我想与他同赴地狱,魂灭又有何惧。
从前,我连直视他都不敢,所以从未觉,他竟是这般的好看,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看。从前,不曾亲眼见过他睡去的模样,不知道他的睫毛竟然这么长,他的鼻子竟然这么挺。
他的手仍然握着我的手不放。
他的手指修长,尤其好看,如美玉雕琢一般,只是,好像这些年粗糙了一些……我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然后笑了,还好,还好……
“二公子……”
天,刚微微亮,乔副将便在我帐外小声叫着。
我睡得并不熟,无非是守着元珏才开了个小差,做了些平常不会做的美梦。在他开口叫第一声的时候,我已经隐隐从梦中醒了过来。
元珏听到了乔副将的声音,翻身便从塌上醒来,我趴在床榻边上,继续装着睡。
他从塌上下来,站起身,将我横着抱起,轻轻放在了塌上,为我盖好了被子,他守在床榻边,俯身看着我,好一会儿,乔副将又出声叫他,他这才起身,走出帐子。
我侧耳去听他们在帐外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乔副将凑在元珏身侧说道,“二公子,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这一个又字,又将掀起多少波澜……我睁开了眼睛,定定望向帐篷顶。
又一会儿,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元珏回来了。他坐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正睁着眼睛看向上面,余光却模糊地看见了他,经过昨夜的事,此时他看起来好多了,虽然略显疲态,但起码像是元珏该有的样子了。
“熊烈的侧夫人,昨夜向大营外出书信,被现了。”元珏只是淡然一句。
我回过神,慢慢坐起身来。“紫菀?怎么会这样。”
“许是因为高永之事吧,昨日我并未处置高永,且将他关在了牢中,不过纵使如此……”元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接着说,“纵使如此,他难逃一死。紫菀夫人会连夜向大营外出书信求助,恐怕是想要找人来营救,正巧,被巡逻的人现了。”
紫菀?!怎么会是紫菀?!这真的是,万万没想到……
紫菀她要救高永吗?为什么?如果元珏他们一早就怀疑的人是高永,那么那一天夜里,出现在我帐外的人,就是紫菀吗?是紫菀欲置我于死地吗?
可是,那之后又是为何呢?高永又为何冒险再来伏击于我?
紫菀向外出的书信,到底是给谁的?难道是梓苑?她不是不知道梓苑身在何处吗?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