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这曲子是《相思》,是当初苏羡在小楼里教楚轻酒教了千遍百遍的那支曲子,也是前日里苏羡为楚轻酒疗伤之时所吹奏的那支曲子。
楚轻酒弹得十分熟稔,就像是弹过千遍万遍一样。
他抬眸看向苏羡,眼底早已敛去了笑意,沉沉的眸子里氤氲着难以说清的情愫。
而苏羡却没有看楚轻酒,她坐在亭中,将头微微转了过去,楚轻酒只能自她小半个侧脸,见得她长长的眼睫似乎在轻轻颤了颤。
楚轻酒于是也沉默了下来,他低头认真弹奏着,只听得琴音回响在林间,将飞鸟都惊起,将夜色都沉寂。
许久之后,楚轻酒轻轻捻下最后一个音,坐在琴前,久久不语。
他再往苏羡看去,却见苏羡背靠着凉亭的柱子,双眸闭着,似是早已因困倦而睡去。楚轻酒牵扯着唇角,像是想对沉睡中的苏羡笑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他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觉得人生在世自是要过得开心快活,不管到了什么地步也都是如此。
但这段日子,他才是第一次感觉到笑是一件如此勉强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与苏羡每天都能够见面,也能够说得上一些话,但对他来说,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从来没有那样遥远过。他不知道苏羡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竟然会变成这副陌生的样子,楚轻酒不论如何也想不到。
“阿羡。”楚轻酒声音很轻,像是要对苏羡说些什么,却又怕将人给吵醒。
他怔怔看着熟睡的苏羡,待到苏羡良久未有反应之后,他才苦笑一声,又道:“你其实是记得的对不对?”
“那天在客栈里,你吹笛替我疗伤,我其实是醒着的,我听着呢,那天你奏的就是这支曲子。”楚轻酒缓缓起身,他在夜风里坐得久了,身体还有些无力,这般站起身来,他勉力晃了晃才站稳了身子,步履虚浮的往苏羡走去。
苏羡仍是沉沉睡着,楚轻酒在苏羡的身旁坐下,垂着眼,低声又道:“你记得这曲子,记得我,这些你都记得……”
“可是为什么你记得,却还是这个样子呢?”楚轻酒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他静静看着苏羡,良久才又道,“万灵魔心的记忆和心性,真的就能洗去从前的一切吗?你连话都不愿同我说了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楚轻酒眉峰微蹙,抬手轻轻拂上苏羡脸颊,声音中有些微颤抖,“阿羡。”
这些话,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统统说出来。
若是清醒时冷静而漠然的苏羡,他甚至不知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
楚轻酒的指尖沿着苏羡的面颊点点落下,他本要再开口,却在看清苏羡眼角处闪烁的莹莹眼泪时,不禁怔住。
“原来,你没睡着。”楚轻酒声音微涩,指尖轻轻抬起,抹去了苏羡眼角的泪。
苏羡终是缓缓睁开了眼来,她眼底分明还蕴着水光。
二人无言对视,竟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不敢先开口。
楚轻酒屏着呼吸,像是怕任何的动作都会揉碎了眼前的梦境。
苏羡眨去眼中最后一点情绪,终于平静道:“刚才你没有逃走,将来你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楚轻酒终于又笑了起来,只是那份笑意看在人眼中实在是再勉强不过:“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美人在怀,又没人为难我,为什么要走?”
苏羡还没出声,楚轻酒便又道:“你是故意装睡,放我离开?”
苏羡不置可否,楚轻酒问:“为什么?”
为什么?
苏羡淡声道:“因为我没有杀你的必要……”
“阿羡。”
苏羡一句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楚轻酒的怀抱从来都是温柔的,但这一刻却是将她勒得生疼。苏羡从来没有见他那样失态过,就像是一个即将溺入深渊的人,拼命的抱住身侧那最后一丁点的希望。他声音沙哑着,哽咽着,带着万般委屈将头埋在苏羡颈间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认我,到底隐瞒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全都告诉我好不好,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不担心,你不要……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苏羡本已经将心肠硬下,本已经准备好将要说的话,但在听到楚轻酒带着哭腔的声音后,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夺眶而出。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问题苏羡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怕,每天都生不如死,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