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打了水漂,没了手下,没了姜家父女,没了钱财,唯独还剩下沈栗。若沈栗再出点意外,抛却龄州职位的尤行志拿什么去见湘王?
别说现下尤行志还不能确定就是沈栗下手,便是证据摆在眼前了,他也不会将沈栗如何。如今还是缗州地界,要算账,也得先回湘州再说。
童辞暗暗感叹。自从在尤行志手里栽了跟头,少爷是经一蹶者长一智,做事的手段似乎更加精进了。前几日还曾言要尤行志尝尝失去的滋味,今日果然就教此僚吃了个闷亏。
尤行志沉着脸,在等着有幸逃生的下属找来和没准那些人会泄露行藏两边迟疑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我们走!”
胡三娘扒着木板,负着姜氏,终于在力竭沉水之前爬到岸边。呛咳几声,喘息不止。
晕厥的姜氏幽幽醒来,呆呆看着胡三娘。
“走吧。”胡三娘道:“小心被人发现。”
“父亲死了。”姜氏木然道:“我听见了。”
“什么?”
“父亲说是你算计我们!”姜氏似乎猛然开了窍,亦或是愤懑无处发泄,想找个人来怨恨:“是了,自从见了你,父亲便被问罪,我家也没得过安宁。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是不是你?怪不得沈栗说的话那么蹊跷,一定是你!”
“不要磨蹭!”胡三娘厉声道。
“是你!”姜氏跳脚奎骂。
“不要发癫!”好事成空,失去姜寒,又救了个自己颇为不屑的姐姐,胡三娘心中也烦躁不已。
“到底是不是你?”姜氏嘶声道。
“是我又如何?”胡三娘不耐道,心中埋怨父亲临死还要给她找个麻烦。危机已过,理智回归,方才那点亲情已然不见,只嫌姜氏累赘:“你们欠我的!”
姜氏抖了抖嘴唇,绝望道:“真的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罢了,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再拖累我!”胡三娘曼声道:“你们荣华富贵,我却做了海寇婆娘!你知道我被人沉海时想的什么?我想做官家小姐,我想得朝廷诰命,既然那海龟将我救起来,我就一定有这个命!”
“你恨我做什么?本来好好的,只要大家投了湘王,一切都会如愿!都是沈栗搞鬼!”
姜氏失神道:“全家都陷在龄州,我没了丈夫,没了儿子,没了父亲,什么都没了……”
说着,姜氏长声哭号:“什么都没了——”
“你去恨沈栗!”胡三娘不耐道,转身欲走。
“你去哪?”姜氏惊惶问。
胡三娘嗤笑道:“把你救上岸算是全了姐妹情谊。难不成还想赖上我?我可没心思供着你。且自奔前程去吧!”
“三娘!”姜氏不可置信道:“姜家如今就剩你我二人,父亲说……”
“你的三娘在那年灯会上就被人拐走了!”胡三娘冷笑道:“正好,你也尝尝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日子。”
“你不能扔下我,我是你姐姐。”姜氏哭道。
胡三娘刻薄道:“你不是也扔下过我,扔下过你的丈夫吗?”
见姜氏噎住,三娘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呆呆望着三娘背影,姜氏心痛欲绝:现下她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
三娘听得身后脚步声,回身斥道:“说了不要跟着我……”
胸口一痛,直入心肺。
三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氏。
姜氏手持金钗,木然道:“都是你,什么都没了……”
三娘再没想到,最后竟要命丧这个自己一直怨恨也一直鄙视的姐姐手里,喃喃一声:“不怨我,怨沈栗。”软软倒下。
天色微明,出海的渔民在岸边发现一具艳丽女尸,旁边守着个妇人。
“这是你什么人?”渔民试探问。
那妇人歪着头看他:“什么都没了,怨沈栗!”
尤行志将沈栗二人看的紧,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沈栗仍是一副老实样子。跟着跋山涉水,除了有时叫苦,并未带来任何麻烦。
眼看着湘州将近,尤行志心下才微微放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