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来顾临城有幸得到邵英劈头盖脸、从头到脚、滔滔不绝一场大骂,骂的顾大人面如死灰、欲哭无泪、失魂落魄。
打从当了顺天府尹,虽则邵英一直嫌弃他胆小怕事,但顾临城和稀泥的本事着实出神入化,皇帝觉着景阳地面上能有这么个活宝在重臣贵戚中周旋,倒也省心。可惜,今日这事却不是能过糊涂过去的。
“顾临城!你和稀泥和到朕的面前来!”邵英骂道:“朝廷官员被打,你竟连个嫌犯都抓不到,要你何用?”
顾临城脑门都磕青了,哭道:“微臣这就派人缉拿,皇上放心,臣一定将郁杨抓回来!”
“放心?”邵英骂道:“一个个都不省心,朕哪有放心的时候!骊珠,宣邢秋来!”
骊珠一溜烟向外跑去,才要迈出殿门,邵英忽然道:“回来!”
将人唤回来,邵英沉默良久。久到顾临城觉着双膝痛痒难耐,有些跪不住了,才道:“郁杨还是交与顺天府追捕,顾临城,你要用心的找!”
“臣遵旨。”顾临城诚惶诚恐道。心下却有些疑惑,要说追捕嫌犯,还是缁衣卫手段高些,方才皇上也有这个意思,怎么又忽然放弃了?唔,看来这玳国公府还是简在帝心,皇上还是念旧情的。
顾临城垂着头,心里合计,那我这顺天府在追捕郁杨时,要不要通融通融呢?
“仔细的查!”仿佛看出顾临城心里的小九九,邵英怒喝道。
“是是是。”顾临城忙不迭道。
“退下吧。”邵英狠狠瞪了眼不知所措的顾大人。
听到皇帝赶他走,顾临城反倒松了口气,啊也,总算过了一关。“臣告退。”顾临城早已跪的双腿麻痹,歪歪扭扭地挣起身,一瘸一拐退出大殿。
直到退出了乾清宫,顾临城才缓缓舒了口气,摸了摸额头,心中恨死了玳国公。除族?哄谁呢!
从玳国公口中听说郁杨被除族,现已不知所踪,顾临城就知道不好。
若郁杨打的是一年前的沈栗,也能当是两家私怨,顾临城可以祭出和稀泥大法,由得礼贤侯府与玳国公府两家扯皮。
可如今沈栗是正经官员了!郁杨再打,就是挑衅官威。礼贤侯府把人证物证向顺天府一交,堂堂正正,就压着你去审殴打朝官一案,顾临城还就必须拿出个交代。这个交代,不仅仅是给礼贤侯府的,也是给整个被挑衅了脸面的官僚集团的,是给皇帝的。
抓不到郁杨,玳国公府面临的压力最大,顾临城也跑不掉。你玳国公府要护犊子,不该连累我顾临城吃挂落!
既然皇上下令仔细的查,本官这次就不客气了!顾临城心道,今日笏满床,他日楼塌了。玳国公府这般作下去,早晚会将皇上心里那点儿情面耗尽。今日之仇本官一定好生记下,我等着你郁家倒台的一天!
骊珠轻手轻脚奉茶,低声道:“说是往礼贤侯府上道歉去了。”
“道歉?人都放跑了,他道的哪门子歉!”邵英嗤笑道,将手中茶盏狠狠一顿:“慎之还要称郁良业一声叔父,他一把年纪亲自登门给慎之的儿子施礼赔罪,沈栗哪担得起?”
骊珠噤口不言,皇帝都直呼郁老国公的姓名了,可见愤怒已极。
“沈栗都担不起,易硕和冯修贤难道还能追究下去?”邵英冷笑道:“沈淳把案子交到顺天府,是想从官面上正正当当地解决此事,而郁良业这是想将此事化为私怨,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件轰动景阳的大案,他就想这样压下去了!”
骊珠暗叹玳国公此事做的糊涂,郁杨眼见是保不住的,他偏要保,甚至不惜亲自卖脸面。也不想想,你那脸面在沈栗面前值钱,在皇上这里又值当什么?
邵英发了一阵火,终于稍稍平静下来,示意骊珠给他揉揉肩膀,靠着龙椅闭目养神。
“是不是奇怪朕为何不派缁衣卫纠拿郁杨?”邵英问。
骊珠小心道:“这是万岁仁慈,念在往日里郁老国公一片忠心份儿上,给郁杨个机会?”
邵英冷哼一声。忠心?身为皇帝,他要的忠心是不可以打半点折扣的。郁良业如今将对帝王忠心排在郁家的子孙和权势之后,这点儿子忠心,对邵英来说,还能有多少价值呢?
“既然那么想让郁杨逃,朕索性就成全成全他们。”邵英含义未明道。
骊珠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皇帝已经微微陷入睡梦,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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