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扯。
陈洛梓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顾盛秋再怎么都是自己的女儿,要是盛秋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还有什么盼头?
这么一想,她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扑通一声,忽然做出惊人之举,竟直接给夏然跪下了。
“夏、夏然小姐。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女儿。”
夏然嘴角的弧度更是深,不过也更冷了一些,她这才放下手中的刀叉,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她微微分开自己的双腿,跨坐在凳子上,双手扶着凳子,将自己光滑的下巴倚在双手上,姿态惬意,似笑非笑地说道:“顾夫人,怎么就给我下跪了?我是个法医,你知道法医是做什么的么?专门处理尸体的,我这身上可是一身的尸臭味,又不是那种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恰恰相反,我这人浑身都是阴冷,你给我下跪?呵呵,小心我身后有不少冤魂都要找上你的哦。”
…………
陈洛梓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心里自然是憋屈的,听着她这么不冷不热的嘲讽,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却又不得不继续求。
“夏然,当年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母亲,介入了她的家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我是小三,我……我承认对你母亲的伤害,你想要让我给你母亲下跪……我、我也愿意,无论你想怎么对我我都认了。但是,我只求你宽宏大量,去医院做一下配型,救救我女儿。”陈洛梓声音哀切,以手掩面,有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里涌出。
夏然嫌恶地皱起眉头,伸手就将餐桌上的进纸盒拿过来,朝着陈洛梓的脚边丢过去,冷冷地说:“顾夫人,请你不要随便掉眼泪,擦干净了,你知道这满屋子的地毯可不是给你擦眼泪的,要是你的眼泪掉在这地毯上,我以后踩着都觉得慎得慌。”
陈洛梓一张脸已经彻底黑了,原本还眼泪婆娑的,这会儿哪里还有哭的欲望?
顾明凯也忍不住了,终于还是开口,“夏然,再怎么说……她都给你下跪了,你也别太过分了。”
夏然哈一声干笑,“顾先生,过分?我真是应该觉得高兴啊,你竟然还知道过分两个字,你知道什么叫做过分吗?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过分两个字,我觉得顾先生你倒是未必会真的明白。”
顾明凯抿着唇,顿了顿才开口,“你……你想怎么样?那我也给你跪下……”
他一边说着,还真的要跪下来了。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陆枫城,终于上前,伸手一把拽住了顾明凯的肩膀,将正准备下跪的顾明凯整个人给提了起来,用力一甩,顾明凯被他大力地掼在了一旁的墙上,他双手扶着墙壁才没有摔倒。
陆枫城冷冷地开了腔,“顾先生,别动不动就跪不跪的,演苦情戏么?我这可不是给你们演戏的舞台,你们到底搞什么?”
顾明凯这才想到还有一个陆枫城,现在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着只要是和夏然有关系的,也许都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张嘴就解释——
狠女肾是吗。“陆总,我女儿顾盛秋得了狼疮性肾炎,她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了,她急需换肾。我和她妈妈都不能配对,没有办法捐肾,现在没有办法了,只剩下夏然是有可能可以配对的。我们这才来求她,不管怎么说都是……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只要小然肯答应去做配对,我……我也愿意做任何事情,我可以给她钱,或者公司的股份,也可以让她们重新回到顾家……”
陆枫城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情!
怪不得夏然刚刚那么反常,怪不得她刚刚……
该死的!
他陡然眯起眼眸,不过是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还有一个倚在墙上的男人,冷冷地问:“配对?那成功了呢?就要继续求着她捐肾给你的好女儿顾盛秋是么?顾先生,你明白不明白,捐肾可不是捐血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现在想着你的好女儿,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就是等着让你们来求的,求了就会跟着你们去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去找找别人,世界这么大,不要只想着这里的一个,何必给彼此找不痛快。”
顾明凯却是脸色灰败,“我怕是……怕是盛秋她等不了别人的了。”
“夏然,我知道你心里痛恨我和盛秋,你认为是我们母女害得你和你母亲……被明凯赶出顾家,我现在什么都认了,不管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都可以,包括我身上在顾氏所拥有的股票,不动产,还有几栋房子,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答应我救救盛秋。”
陈洛梓这一次似乎是真的破釜沉舟了。
夏然猛地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陆枫城一见她光着脚站着,心下微微一动,还是走到了客厅帮她拿了一双拖鞋,放在了她的脚边。
“小心着凉,穿上鞋子。”他说。
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夏然不是没有意外的,她知道陆枫城现在很宠着自己,可是她一直都以为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就算再宠,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如此纵容自己,可是现在他……
她被顾明凯和陈洛梓弄的有些冰冷的心,像是骤然被暖了一大半。
那些阴暗的念想也仿佛悄然消弭了很多。
不管再怨恨这个世界上给予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有多么的让她愤恨,至少现在她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全心全意为着自己……
也许,老天爷是最公平的!
而站在一旁的顾明凯和陈洛梓也同样是变了脸。
顾明凯惊叹在商场上手段阴狠的陆枫城竟然可以为夏然做到这样的地步。
而陈洛梓,同样是一个女人,心中有的却都是嫉妒!
为什么所有好的,都是她的?
如果也有这么一个男人……不管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想必都死而无憾了吧?
夏然,夏然,你到底是何德何能,老天爷还真是偏爱你!
而我的女儿,她却是……二十几岁,连活命都是奢侈……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顾先生,别怪我把话说的那么狠,你们就算是全家人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容。你们的下跪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有力的武器,反而会让我觉得虚伪!”
夏然穿上了拖鞋,就站在陆枫城的边上,扬着脖子,一字一顿的话,无比干脆又狠戾,“还有顾夫人,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你现在心里是在诅咒我吧?你不服气吧?呵,你的东西我还真不稀罕,你们真以为顾氏的股份是我想要的?抱歉,我想我的男人,他可以给我的远远比你们能给我的多多了。”
顾明凯一张老脸一片惨白。
陈洛梓跪在地上的膝盖也跟着颤了两颤,垂下视线,盯着实木地板自然的纹路,借以掩饰眼中的恨意。
而陆枫城,却是因为她最后的那句话,眼中一片温柔。
这个女人,就是他爱的女人。
以前她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姿态深入自己的心中,他终于明白……
因为知道世界上肮脏的人太多,虚伪的人太多,喜欢带着面具的人也太多,伪善,装圣母……
可是她不是,从自己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她会把爱和恨分的很清楚,对她好的人,她才会放在心里,对她不好的人,她绝对不会故作仁慈。
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夏然,你……你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不管怎么样……”顾明凯还想着垂死挣扎。
夏然冷夏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么?我可从来不是顾家的人,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姓夏。”
她视线一转,就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陈洛梓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当下讥诮地扯了扯嘴角,硬邦邦说:“顾先生,顾夫人,你们就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我告诉你们吧,宁可把肾扔在大街上教狗吃了,也不可能捐给你们的好、女、儿的,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赶紧给我滚,不要再继续影响我的食欲。”
顾明凯整个身子都晃了晃。
陈洛梓知道夏然是不可能会把帮自己了,当下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晃了晃,她一手扶着一旁的凳子,一张苍白的脸都是恨意——
“夏然,你……你这么狠毒,你这么狠毒,你也不想想,你被赶出顾家的那几年,我们可没有对你狠下杀手,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这么享受吗?你现在也不过就是仗着这个男人疼爱你,你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夏然……是个人做事情都要留一条后路,你这么狠心,你有想过老天爷都在看着吗?”
她又对着陆枫城煽风点火,“陆先生,你看看,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不救,还说宁可喂狗吃也不愿意捐,这样的女人,你到底看中了她什么?你还对她这么好,就不怕有一天她反咬你一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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