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湖心岛,皇叔才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又一话不说地将她再抱起来,上岛走到他在宫中暂住的芳香台。
越枫琰一路将她抱进了芳香台,又不言不语地继续把她抱进了卧房,直到走近了他自己的床边将她放下,目光诡异地望着她。
越人心的脑袋是混沌的。她自己听到自己的身世,已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而如今皇叔的突然出现,令她更加感到胆战心惊。
刚才母后和苏公公的话,他是不是也听到了?这是一个未知数,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约是皇叔经过也听到了方才皇后和苏公公的谈话,听到滴血认亲那里,是突然间被气坏了,才碰断了几根树枝。
越人心的脑袋飞速地运转。如果皇叔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作为越氏的子孙,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他会怎么做?
越人心曾听过历史上有这种类似的事情,有大臣将太后和假皇帝一起投河的,恐怖得很。而今自己在黑暗里和皇叔对视,见他眉头紧锁,眼睛更深更沉,她只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在手中,而是操纵在眼前的人和母后的阴谋里,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在这层层阴霾和未知的恐怖中度过了。
“皇叔,求你不要杀我。”她实在是怕极了,低低的怯懦地说出这一句。
越枫琰显然没有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越人心定了定神,不敢在说话。
越枫琰半晌不说话,眼珠像是盯着她,却又像是放了空。越人心知道他的内心是在思索,那纠结的神情她从来没见过。
他思了一会儿,又趁着已经点亮的烛光走到窗前去,打开窗棂呆呆立着。又过半晌,他的眉头紧锁,烛火之下,他的目光里有一团火,那火似乎在燃烧着他内心的杀意。
越人心深深的知道,此刻就是他生出杀心的时刻吧。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又将在怎样的暗处,谋划怎样的事情?总之这一次撞破真相,皇叔是不会再沉寂下去了。
她不由得想到今日父皇情急召皇叔入宫,那时候父皇已经口口声声说她与弟弟两个长相不像他,难不成是和皇叔说了什么秘密的话,比如,要将皇位传给皇叔?
越枫琰在窗前的侧影直立,眼神深邃埋在烛光暗处,鼻梁挺立,嘴唇紧抿。
越人心晓得他还当自己是有病的傻子,于是便只能继续装一装傻,大着胆子问:“皇叔,你还是我的皇叔吗?”
越枫琰并不回答,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他此刻的脑中还在翻滚着今天发生的这些变化,将对他的人生造成多么大的选择困难。
本来,他只要闲云野鹤地过着阔绰王爷生活一辈子,吃喝不愁,但太子出生之后,皇帝却给他加派了一些军中的职位,倒是让他觉得吃惊了。皇帝从兄弟的倪墙之祸里面闯出来,杀得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弟弟,却在自己有了子嗣之后让自己统领兵马,原先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到现在他应该是全明白了。那么以后的日子,他便必须要顶着造反的名号,夺回先王的皇位,以正血统,正朝纲。
他这个才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现在能准备好吗?
越枫琰就这么站了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他长叹一口气,关上窗子,回头走到她榻前去,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又将床头案几上的烛台吹灭。这一切都停当,他才在她榻前坐下,说:“你睡吧。”
“皇叔……”
越枫琰的手掌缓缓盖上她的脑袋:“这世上的事,又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安心睡吧。”
她只好闭上眼睛。可是她知道,过了今夜,注定以后都不再一样了。她是个不知道父母的野种,身处在混乱的朝政之中,她和她弟弟的命运,还有眼前的人,还有背后的皇后,简直便是一团乱麻。到底怎么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面对未知的恐惧竟然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