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皱了皱鼻头:“那若是遇上个于寡妇那样的,娘也愿意跟她对门对面地住着?”胡氏劈头一巴掌拍过去:“臭丫头,存心惹你娘不高兴呢!”方采菱缩了缩脖子,一头跑进了大门。
“蘩姐儿,进去了,发什么呆呢这孩子。”胡氏已然走进了大门,回头见大闺女还站着不动,便大声招呼她。“好,这就来。”方采蘩应了一声,低头走了过去。
蘩姐儿怎么声音发颤眼眶发红,分明是在伤心难过。好好地怎么就难过起来了,方才没谁责骂过她啊?胡氏愣了片刻,随即就明白了,蘩姐儿这是因为方才菱姐儿那番话又想起了陆大郎了。这都三年过去了,这丫头竟然还没忘记陆骥!
闺女眼看着就要十七岁了,再不许人家可就年纪算大了。可她这心里老装着陆骥那小子,又怎么提得起兴致去看别的少年。她若是一辈子忘不掉陆大郎,和夫婿又怎么恩爱得来。冤孽,真是冤孽呀!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初依照蘩姐儿的提议,让丈夫帮着那小子去从军。
这阵子西戎和大晋交战,那小子是个有本事的,兴许真的能混个一官半职地。只要不是白身,门第低一些就低一些吧。女儿有夫婿疼爱,即便有个恶婆婆,可到底和自己当初不同。自家门第比陆家高,姓于的恶婆娘就算想磋磨闺女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嘿,姓陆的一家子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蘩姐儿这孩子懂事又聪明,偏偏在感情上这么一根筋。这也怪不得,谁叫自己和丈夫都是这么个性子呢。胡氏满腹心事地走进了主院。
夫妻久别重逢,晚上免不了尽享鱼水之欢。然而胡氏因为心忧大闺女的事情,不免有些分神。方修文以为妻子还在担忧家里的开销,便让她不用发愁,说大不了先在潭阳卖掉一间铺子,横竖往后要重新在京都置办产业,那些铺子都要处理掉。
胡氏叹了口气,将自己对大闺女婚事的忧心说了出来,顺便也提了船上范氏说的那些话。方修文听完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何用。况且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那陆大郎去了西北战场,不幸以身报国了,蘩姐儿不得更难过。你也无须太过悲观,蘩姐儿若真的嫁了个细心体贴的夫婿,生下孩儿之后,慢慢地肯定能忘了那陆骥的。”
胡氏点头道:“那咱们就在京都的官宦子弟中加紧替蘩姐儿相看合适的,尽快将亲事定下来,好让她彻底绝了那念头。只是咱们初来乍到地,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太太们就是举办什么花会诗会地,也不会邀请咱们。”
方修文道:“别担心,交情是慢慢走动走出来的,大家来往多了自然就熟悉了。罗大哥的夫人明日就会上门来拜访。梁家二太太和秦家的大少奶奶不都托你捎信给她娘家了吗?高门大户都很重礼节,勇国公府那边肯定也会来道谢的。林氏和你那么投缘,她能不在娘家人跟前替你说好话?你等着吧,过完年林家就会邀请你和闺女们过府去玩。还有孙家的玉琴姑娘嫁到了京都,她当初和咱们蘩姐儿的交情不错。蘩姐儿来了,她岂有不上门看望的道理?”
“是呀,这么一想咱们在京里不是一个走动的人家都没有。这高门大户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地,认识了一家,就会认识三家,四家。咱们蘩姐儿这么出色,肯定能寻到合心的夫婿。”
方修文道:“就是,咱们又不是那等一心卖女求荣之人,我不求闺女高嫁,只要儿郎模样过得去,人品端方有上进之心,公婆明理就成。京城恁多官宦子弟,这样的条件去挑,还愁挑不到女婿。”
三更半夜地,方修文和胡氏两口子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给大闺女选女婿的事情,方采蘩自己却因为睡前想了一通陆骥,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蘩姐儿,你过来,让我看看你……”陆骥胸口插着一只箭,右手胳臂上也插着一只箭,浑身是血,却拼命朝方采蘩伸出手来。“陆骥你别动,怎么会这样!”方采蘩吓得魂飞魄散,飞奔着过去想抱住陆骥,然而看着人近在咫尺,可她就是触摸不到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鲜血不断地往外冒。
“陆骥,陆骥快止血啊!”方采蘩急得直哭,可就是过不去。“你别哭蘩姐儿,别哭啊……”陆骥伸手想替方采蘩擦眼泪,然而他的手怎么也伸不过来。“蘩姐儿我好痛,我要死了,死了……”陆骥一边喊着,一边慢慢消失,似乎坠入悬崖,又似乎融入了烟雾当中。
“陆骥,陆骥你别走……”方采蘩急得大喊,她奋力挣扎,结果将自己弄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方采蘩的胸口砰砰直跳,大冷的天竟然急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