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采蘩。方采蘩知道老娘心头所想,知道这事儿自己可不能瞎掺和,便假装没看到老爹求救的眼神,只管拉住妹子的手,和她咬起了耳朵。
昨晚胡氏可是再三叮嘱过两姐妹,见了范氏,即便再厌憎不平,该守的礼节还是要做到,再难受也要装样子,并且要装好,毕竟她们从今往后就是知府千金,不再是和锦乡下的姑娘了。范氏再如何终究是祖母,她可以不仁不慈,做孙女的却不能不顺不孝,不然传出去世人只会说她们的不是。
方采菱一下转不过弯来,虽然嘴上答应了,心里犹自愤愤不平。方采蘩担心她稍后面对祖母的时候嘟着嘴脸色不好看,不放心地再次告诫她一番。
贴心的大闺女装傻充愣,方修文无法,只好暗示儿子去问。方志远年小,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不解地冲过去拽住胡氏的衣袖道:“娘,你怎么不跟咱们一道进去呀,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胡氏摇了摇头:“那是你爹爹的宅子,你是你爹爹的儿子,自然可以进去。娘当初和你爹爹和离了的,早已经不是方家的人了,所以娘不去那个家里去。”
方修文这才恍然大悟,忙道:“筠娘,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打算择个日子请同僚好友作证,正经地办个复合宴席,然后再将婚书拿去官府报备。”
一边叮嘱妹子,一边暗暗注意爹娘动静的方采蘩,听到方修文这样说,不由暗道老爹还算上道,还不算太叫人失望。
胡氏道:“既如此那我就在客栈等到那一日吧。”方修文道:“筠娘你何必这么倔呢?你这几日先去家里住着,人家不会说闲话的。”
胡氏淡淡道:“我不去确实是不想叫人说闲话,我爹虽然不在世上了,可我也不能叫他老人家蒙羞。当初我胡秀筠跨出你方家大门,是在许多人的见证下立了文书才走的,如今要再进这道门,自然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在许多人的见证下堂堂正正地跨进去。”
听前妻说起当年的不堪往事,方修文劝说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羞愧地沉默了片刻后道:“客栈究竟人多杂乱,你住过去孩子们早晚要去探望你,实在是不方便。我有个下属家有宅子打算租赁出去,那宅子离这里不远,不如咱们租一个月,你暂且去那里住吧。”
胡氏道:“既如此,那就依你吧。”方志远一听就急了,嚷道:“娘真的不跟咱们一起,那我也不去爹爹这里住了,我跟娘去。”方采菱道:“我也跟娘一起,姐姐你呢?”
即便知道姐弟几个跟着老娘住是不可能的,因为老娘不会答应。再怎么样老爹都是潭阳州府的一把手,自己姐弟三个都到了方家门前却不进去见祖母,而是拍屁股走人,这绝对要招人非议的。
然而方采蘩一想到稍后要一边叫着范氏那个可恶的老太太“祖母”一边给她行礼,就浑身不舒服,所以毫不犹豫地道:“你们都不想跟娘分开,难道我就想啊。”
这下方修文是真的急了,自己大老远地将人接来,临了人却过家门而不入,这脸也打得太狠了吧。老太太盼望着见远哥儿已经盼了那么些月,远哥儿到了潭阳却不去见老太太也不住在家里,自己怎么跟她交代。
胡氏却大感欣慰,心道不愧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没有被富贵迷了眼,始终是亲近自己。然而她终究没有失去理智,当即脸一板正色道:“娘知道你们不舍和娘分开,可咱们又不是真的分开,你们住在方家随时也可以来看我的,又何必非要跟着我呢。”
方志远扭着身子道:“人家就想跟娘在一起,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住爹爹这里!”
胡氏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温声劝道:“好孩子听话,你和姐姐她们跟爹爹住在一起,爹爹可以教你念书。你爹爹可是正经的两榜进士,比唐夫子强多了。娘只不过暂时在那边住几日,很快就会搬过来的。况且那地方离这里不远,咱们随时可以见面。”
筠娘还是那么善良体贴,听到前妻劝孩子们留下,方修文很是感激,忙附和道:“是啊,爹爹那下属的宅子离咱们家很近,拐过两条街道就到了。爹爹答应你,早晚带你去看你娘好不好?”
方志远噘着嘴还是不情愿,胡氏脸一沉,厉声道:“蘩姐儿菱姐儿,还不过来带你们弟弟进去!”
老娘动怒,没人敢再坚持。方采菱却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道:“爹爹你说的那宅子在哪儿,不如咱们先送娘过去,然后再回来。”
方志远道:“好,我想知道娘是不是真的住得很近。”
“这样也好,爹爹,咱们先去看看那地方好不好,要是不好,就别让娘住在那里。”方采蘩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
胡氏无奈道:“娘住在哪儿,你们爹爹回头会告诉你们的,听话,先进去。”
“是啊,太太安顿好了,老爷自会带着少爷姑娘去那边的。”汪婆子被范氏打发出来,结果却听到方志远他们不进屋要跟着胡氏走,急得不得了,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帮着方修文劝说起来。
汪婆子是老家伙的心腹,自己姐弟几个一心跟着老娘,谁也不稀罕去见她这个祖母,相信这老奴才会传到老太太耳朵边的。让老家伙明白她这个祖母在自己姐弟几个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今时不同往日,老家伙别想跟过去那般高高在上随时摆出一副臭脸来吓唬自己姐妹。
方采蘩就是看到汪婆子出来了,才不但不帮着老娘劝说弟弟妹妹,反而顺水推船。直到觉得差不多了,她才上前拉住方志远的手道:“既如此,那咱们就听娘的,先进去,等娘安顿好了再去娘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