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

大声哭了出来。

    哭声引来了森林中残存的低级恶灵，它们逐渐合拢，围成了一个圈。

    “现在不要过来......”神乐自言自语着，“现在的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复杂而华丽的术式骤然出现，一只狗头龙身，被黑链束缚着的灵兽冲了出来，正是“白睿”。

    “吃吧，白睿。”

    接到主人的命令，白睿毫不客气地吃掉周围的低级恶灵。由于蜕变时间很短，这些低级恶灵还残存人类的躯壳，鲜血和碎肉洒满空地。

    “啊.......”神乐情绪崩溃，嚎啕叫了出来。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

    上泉奈落放下钢笔，习惯性地拿起纸张吹了吹，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画符咒。叹了口气，她起身拉开门走进庭院。

    作为一个山区内陆县，群马的气候并不宜人，尽管已是初夏，昼夜温差也大得吓人，目前室外温度也就十摄氏度左右。

    不过好在天气不错，月色明如昼，树影婆娑，一如那个不愿再想起的夜晚。

    “小说完结了？”

    上泉秀树立在小水塘边，不再年轻的身躯有些佝偻。他并没有转身，哪怕过去了两年，他仍旧无法完全接受“孙女”。

    “谏山黄泉的故事完结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上泉奈落。”上泉奈落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占据了老人孙女的身体，还在第一天就被戳穿，暴怒的老人失去理智持刀攻击，却被两三下放倒。

    新阴流固然厉害，但生活在和平年代，深受各种规则束缚的剑客，又如何是斩妖除魔、生死间跳舞的除魔师的对手？就算失去了灵力，失去了苦练多年的强韧身体，对付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武士，还是很轻松的。

    上泉奈落用两年的时间适应了新身份，结交了新朋友，将“谏山黄泉”的故事以轻小说的形式写了出来，拔除心魔的同时还意外赚了一笔。

    今天是小说最后一章，意味着“谏山黄泉”彻底死去。

    “我曾经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上泉奈落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上泉秀树，“现在，梦醒了。我就是您的孙女。”

    上泉秀树老泪横流，这种超自然现象并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孙女确实已经消失了，这具躯壳内是另一个女孩儿，来自另一个世界，有着神灵，有着恶鬼的世界。

    “黄泉......”上泉秀树颤抖着，不掩饰悲伤，“我明白你是好女孩，这件事也并非你的本愿。我现在还没有释怀，可能永远也无法释怀。奈落的父母早逝，她是我带大的，失去至亲的痛苦，想必你也深有体会。对我而言，她是无可代替的。你没有必要成为我的孙女上泉奈落，你应该成为独一无二的上泉奈落。”

    上泉奈落僵住，她松开老人。脸上挂着苦笑，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抱歉，我没有想要代替奈落。我只是......”只是不想看您那么憔悴。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没有立场，也没有用处。

    上泉秀树抹了把脸，调整好情绪：“我打算效仿先祖上泉伊势守，游历全国，去各个道馆切磋交流。这些年为了照顾奈落和经营道馆，剑术已落下太多，实在愧对新阴流嫡传的身份。”

    上泉奈落知道老人的话没有说完，并没有接口，而是缓缓走到庭院边角的武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度合适的木刀递给老人，让他作为支撑。

    上泉秀树并没有拒绝好意，木刀杵地，口述几乎是遗言的话语：“我已经拜托本家找了律师处理道场和几个商铺，你依然是财产的第一继承人，再加上你自己的版权税，未来的生活肯定无忧；新阴流剑术对你而言形同鸡肋，但其中养心之道可以继续学习，你说过那个名为杀生石的邪物对你的灵魂还有些许影响，偶尔控制不住情绪，这是需要重视的问题。这个世界没有超自然力量，奈落的身体也只是正常少女，希望你不要因为冲动而受伤......”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地讲了十多分钟，上泉奈落又哭了出来，“谏山黄泉”本身就是一个情感充沛的驱魔师，在被杀生石附体之前，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打电动，喜欢吃POKEY，甚至还有一个互有好感的未婚夫。

    上泉秀树终于说完，转身凝视上泉奈落，仿佛是要把“孙女”的脸刻入心底。他拿出手帕轻轻擦掉上泉奈落脸上的泪水：“孩子，你说得对。对我们而言，这两年仿佛是一场异常漫长的梦。而现在，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