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傅舒云也已回到了丞相府,站在自己的院落中。
一片漆黑中,只有房檐和院中石灯笼里明明灭灭的的烛火在风中摇摆,她镇定的喊了声:“子都。”
从墙角暗处悄然隐出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面色白皙,眉目冷峻,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身形,绝对觉察不出,这个院中除了傅舒云还有第二个人。
他在傅舒云跟前站定,垂着眸,嗓音低沉:“娘娘有何吩咐?”
傅舒云眸中的厉色毫不收敛的在他面前显露,怒扫过他清俊的脸,眼中闪过不耐,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语调都变得尖锐:“你今夜去哪了?”
“校尉府。”他毫不隐瞒。
傅舒云眸中暴怒,“啪”的一巴掌就挥在了他脸上,他只是头偏了偏,还是面对她垂着眸。
“你好大的胆!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竟敢自作主张!”他的这一举动,差点害死了骆启霖!她的这一巴掌,怒的是这个。
其实她心里明白,没有爹爹属意,子都是绝不会擅自去校尉府杀人的。
子都没有任何辩驳,垂眸冷静的回她:“娘娘不是一直想让那朱颜死吗?子都就替娘娘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他的话让傅舒云眸中的暴怒狠戾化了些,他如此做,不过也是为了她。静看着他,平复了些怒气,问:“是我爹爹让你去的?”
“是子都自愿的。”他没有正面答她,如果不是他自愿,谁也勉强不了,“替娘娘除了心腹大患,娘娘才能安心。”
子都的回答,傅舒云明明白白,让子都去刺杀朱颜的,就是她父亲。
为何是子都?不能是其他人吗?爹爹就一点不在意,她有可能因此受到牵连?傅舒云嘴角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眉间有了寥落,眸也从子都脸上移开,淡道了句:“你下去吧。”
子都担忧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久未移动,傅舒云厉瞪他,嘶喊了声:“本宫让你下去!”
子都这才有些忧心的隐到了墙角。
傅舒云在漆黑的院中静立了一阵,便直奔傅炎的寝居,她不甘心,她要问清楚。
傅炎寝居的门“嘭”的被推开,傅舒云闯进傅炎的房中,紧盯着已坐在床沿的傅炎,鼻息微乱,也不知是因委屈、怒意,还是因刚刚的疾步。
正欲休息的傅炎见她似有怒意的进来,也明白是为何事,从床上站起,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她,淡道:“一个贵妃,如此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傅舒云眸中似蕴水雾,仔细的看着他,哽声问道:“爹爹,为何要让子都去?为何就不能是其他人?”
“还有人比子都箭术更好吗?”傅炎厉声回她,冠冕堂皇。
让傅舒云更是心中苦涩,“爹爹,我是您女儿,我为傅家付出这么多,您就一点不疼惜我吗?你明知道让子都去可能会害了我,为何还要让他去?”
“不让他去,难道要为父的自己去?”傅炎满面的理所当然,“子都若暴露,顶多不过让他承认对你有不该有的情,为了你去杀朱颜,以保得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这样牵连不到傅家,也牵连不到你。”
“爹……你当皇帝是傻子吗?如此牵强的理由,他能信?子都的命就不是命吗?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女儿就算再无情,也是懂得感恩的。”傅舒云脸上是苦涩的笑,“您不如说,您是为了自己,想杀了朱颜,又想脱得跟您毫无关系,连您女儿的命也可以不管了。”
傅炎不想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今日竟是不依不饶,恼怒:“不就是个早已该死的女人吗?就算皇帝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能废了你不成?!你不是也让子都去刺杀过她?”
傅舒云双眸含泪看着这个自己敬爱了二十多年的人,却也是将她利用得最彻底的人,“当日已不能跟今日同日而语,那时,朱颜还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丫头,女儿敢让子都去刺杀她,也不过是仗着这一点。如今,她已是皇帝跟前当红的六品校尉,女儿对她做的任何事都在处处小心,唯恐惊动了皇帝。皇帝要是知道女儿派人去杀她,女儿会有什么后果,您想过吗?”
傅炎眸中厉芒愈盛,“你反了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你卑鄙的事情还做少了?为了个骆启霖,你可以让子都去刺杀朱颜,我是为了傅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傅舒云笑得愈发凄凉,“爹,您敢说,当日您不是有意唆使我去杀朱颜吗?”眸中跃动的点点亮光是质问。
傅炎有被看穿的恼怒,几步跨到她跟前,扬手“啪”的一个巴掌,将她的头打偏到一边,厉瞪她喝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就不要怪我六亲不认!”
傅舒云抚上自己被他打得一片火辣麻木的脸,缓缓正过脸看他,凄然一笑:“那女儿还真要谢谢您让我脱离了傅家这个苦海。”眸中是痛色,毫无留恋的看了满脸震惊的他一眼,挺直背脊迈出了傅炎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