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条件

与她寝屋不过十数步，堂屋门大开，无遮无掩，石柯正在气头上，吼声大得左右邻舍都能听见。

    张氏心地良善，却太过卑微。

    特别是在石柯面前，有着自骨子里透出来的低声下气，即便如张氏所愿真进了石府大门，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张氏无疑只有被欺凌的份儿。

    她思了想了半月余，越发察觉石柯尊张氏卑的相处模式已不可逆，便越觉得当时真不该一时心软应下进京。

    倘若真到了非进京不可，那她便得足够强大，非道行的强大，而是在此人世间以凡人的形式，得到真正的强大，届时母凭子贵，张氏方不会受到伤害。

    好好的女娇娥，非得装什么少年郎，此番报恩，真真麻烦！

    “唉……”孟十三长长绵绵叹出一口气。

    翌日，石柯黑着脸，张氏唯唯诺诺，时不时拿可怜兮兮的眼神儿瞧孟十三。

    孟十三悠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桌面有一碗茶，手里有一本书，她边吃茶边看书，丝毫不在意石柯特意哼给她听的不满，也努力忽略张氏那让她有些承受不住的眼神儿。

    本来她该往学堂念书的，然而石柯一到，便不让她去了。

    说什么进京以后她是要进国子监的，似张氏费了大力气方让她进的学堂太过普通，里面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夫子压根教不了她学识，去了也是浪费光阴。

    张氏尚犹豫时，她一口便应下了。

    于老祖洞庙千年，她也不是白待的。

    千年间沧海桑田，多少香客求多少愿，每一个都令她好奇，也是闲着无事，她无聊至极地探索了凡人的各种心愿。

    例如有位秀才来求中举，她想着举人老爷那么多人想当，却又那么多人自青丝至白发也没能如愿，想来那科举定然很难。

    抱着求知的精神，好奇的心态，必胜的自信，她把凡人十年寒窗该读的书籍皆读了个遍，尔后还幻化成少年郎去考了一把。

    结果，她成为当时最年轻的进士。

    随后当了几年官，当得甚无趣。

    无趣之下，她寻了个机会，辞去官职归隐田野，回到老祖洞庙继续清修，继续每日听着不同的香客许下不同的心愿。

    偶尔遇到引起她好奇心的，她依然会跑到凡间探索印证一番。

    千年下来，能引起她好奇心的，已然不多，有她不知晓需探索一番的，亦已不多。

    故而上不上学的，实则无甚必要。

    石柯独断专行地不让她去上学了，正合孟十三心意。

    掌上此书，倒是意外令她分外有兴致，写的不是什么正经史记，都是一些罕至闻所未闻的野史，亦或野史压根就不是什么野史，不过是著者随心捏造随意杜撰之物，纯属搏君一笑。

    孟十三看到趣味之处，不觉勾起嘴角轻笑了笑，不经意间抬眼，恰恰对上张氏那张十足幽怨的脸。

    她无奈地搁下书本，唤了声：“母亲。”

    张氏在旁边石凳坐下，斟酌着道：“余哥儿，你要真不想……”

    “不想。”未等张氏慢慢说完，孟十三已迅速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