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被宠坏了,害得她差点就没圆过话来,不过还好她机智,平静地顺着话头接着说:
“普通的郎中怎么能和诗公子相提并论呢,所以我这才想让你看看,我这瘫了十年的腿,还有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
她虽然嘴上问着病情,但神色就如死水一般静的没有波澜,她似乎并不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婢女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便闭了嘴,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慢慢地把她推到了屏风后,掀起她裙子的一角,露出了两条因长期瘫痪而萎缩了的腿。
这双腿萎缩到几乎只剩骨架,与她美丽的外表很不相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丑陋。
她也因此很自卑,从来不肯让别人看到,除了贴身的婢女和不得不看的郎中。
衣裙对她来说,是保护自己的盔甲。
诗槐走了进来,一向沉稳的她努力地按捺着自己的慌张与不安,努力地保持着大小姐的沉着端庄。
以前也看过很多郎中,他们见到自己丑陋的双腿时,不是露出惊愕的表情,就是对她的遭遇表示惋惜与同情。
虽然她知道,这些反应也许本无恶意,但她就是很厌恶。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诗槐的截然不同。
他就像在看普通的病人一样,除了认真的观察病症,就面无表情,让本来极为不安的她,好受了很多。
“不瞒千儿姑娘说,你的腿....想要再站起来,确实已经不可能了。”
此时,婢女帮她把裙角遮下,又慢慢地把她从屏风后推了出来。
白千儿听到这个回答,也没有一丝失落,坦然一笑:
“你知道吗?我听到这个答案的次数,都比这院子里的桃花多。刚开始,我也会嚎啕大哭,不过如今我也接受了,接受我会被永远地,困在这轮椅上,也接受我会永远地,活在这需要仰视别人的高度里。”
诗槐蹲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
“其实..只要姑娘想,那么这些就都困不住你。”
听到这句话的白千儿,眼神就像无底的深渊,透不出半点光亮。
曾经,她自己何尝不也是用这句话劝了自己很多年,可是现实一次次地,把她的信念全部扑灭。
如今,已经心死如灰的她,却听见了另一个人用同样的话来劝自己。她只觉得无力,无力再次燃起心中的火光,挣扎起身,和命运抗争了。
诗槐见她沉默不语,又接着问:
“千儿姑娘,你不妨告诉我,你想做的是什么?”
“我最想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坐在桃花盛开的枝头,看那燕儿飞过。”
站在一旁的萧鹰疑惑地问:“大小姐,你这算什么愿望嘛!这满院子不全都是开花的桃树吗?”
白千儿缓缓道来:
“这满园的桃树虽美,但它们却被永远的困在了这院子里,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每每看到,只会平添一份悲伤罢了。”
诗槐:“看来,千儿姑娘是想看开在院外的野桃花。”
萧鹰哈哈大笑:“那这还不好办?叫人去折几个花枝子拿回来,放到花瓶里不就好了!”
诗槐:“萧兄,要真这么做,那野花就会被困在花瓶里,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了,千儿姑娘想要的其实不是野花,而是自由自在。”
他的这番话一语中的,千儿姑娘没想到,仅仅一面之缘的人,竟能字字说到自己心里最深处。她虽不语,却已眼眸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