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周娇娥对着史玉蟾的背影啐了一口,拉住另一个选侍吴盈,“吴姐姐,你看,史良媛分明和那贾元春一个鼻孔出气,殿下不过是给贾元春一个下马威罢了,瞧史良媛心疼的,眼圈都快红了。只有殿下还蒙在鼓里,以为史良媛和贾元春撇开关系了。”
吴盈啊了一声,茫然四顾,“贾元春是谁?”
周娇娥翻了个白眼,“吴姐姐,你也太老实了。”附在吴盈耳边,压低声音,做贼似的,悄悄道,“前儿个夜里,爷和殿下在屋子里摔摔打打的,吵得满院子都听见了,可不就是为了这个贾元春么!听说她是荣国公家的嫡长女,贾家送她进宫的名头倒是好听,什么才德兼备,选为公主侍读,其实还不是直接往爷床上送的么!”
吴盈眼神有点躲闪,“哎,原来是荣国公家的。”
周娇娥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什么国公府,都是老掉牙的旧事了,他家现在就靠着祖宗留下的宅子吃饭,家里连个正经做官的都没有。哪里像吴姐姐家,吴大人是两朝元老,就不必说了,姐姐的兄弟也个个有出息,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翰林院学士,这才是世家大族该有的气象呢!贾家人不管见了谁,都得点头哈腰装奴才,到吴大人跟前,更得吓破胆子。吴姐姐何必顾忌他们贾家?”
吴盈嗐了一声,“怎么说也是国公之后,咱们还是待她客气一点。”
周娇娥一扭腰,“吴姐姐,你有涵养,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我可忍不了这口气!一个两个的,好好的清白女儿,专会狐媚子勾人,天天往爷跟前凑,什么姑表姐妹,远房亲戚,巴不得爷把他们全家老小都收用了,他们既做得出来,我还不能说两句?”
吴盈脸色一变,偷偷往正殿里头张望一阵,“我身上有些腻烦,得回房换身衣裳,先回去了,妹妹自便。”
话还没说完,已经转身急急走了。
“吴姐姐怎么就走了?”
周娇娥气得一跺脚。
一个穿鹦哥色宫装的宫女从撒花帘子后面转出来:“周选侍有空在这嚼舌根,怎么殿下交待你做的坎肩,拖拖拉拉半个月了,还没做完?”
周娇娥眉毛一竖,开口就要骂人,等看清来人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婢碧霞,连忙收起怒色,陪笑道:“瞧我这记性,原是昨天就做好的,偏巧今早走得急,忘了带来。”
碧霞冷哼一声,丢下一脸谄媚的周娇娥,走到廊檐底下,扫了一眼跪得笔直端正的元春,又回房去了。
周娇娥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最近可不是听说太子妃的娘家要把太子妃的堂妹送到东宫来伺候太子么,她刚刚那些话,不知道的以为她在讽刺贾家、甄家,知情的,还以为她在暗中讥刺太子妃呢!
等碧霞走了,周娇娥心口一松,吐了口气,“吴盈那个贱人,瞧着憨厚,里头也是一肚子坏水!眼看着我往坑里跳,她倒在一边当好人!”
碧霞进到里间,走到东边侧殿的南窗下,靠着炕沿,小声道:“殿下,贾元春还在外头跪着呢!”
太子妃斜倚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假寐,神情倦怠,“谁耐烦理她?先让她跪着罢。”
碧霞没说话,朝一旁坐在小杌子上剥核桃的金花使了个眼色。
金花放下小钳子,“殿下,外头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多嘴的到爷跟前嚼蛆,怕是不好呢。”
太子妃霍然睁开眼睛,冷笑道:“瞧见就瞧见,本宫何曾怕过他?本宫是太后和皇后姑姑钦定的太子妃,处置几个小妖精,天经地义,谁都挑不出错来,他难不成还能把本宫废了!”
金花连忙劝道:“殿下何苦说这些气话,爷本来就是个倔脾气,最受不得别人和他强嘴。殿下只要稍微软和一些,爷顺着梯子就下来了,闹了大半年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殿下不好过,爷脸上也不好看,外人看着更不是事。爷和殿下越来越疏远,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碧霞附和道:“这些年,爷处处敬着殿下,一个月里,总有二十多天歇在正殿,从不把那些侍妾放在眼里,宫里哪一个妃嫔不羡慕殿下?殿下想一想爷待您的情分,为了一点子芝麻小事,至于么!”
太子妃抿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碧霞接着道:“殿下和爷僵了这么久,再大的气,也该撒完了。天气暖和起来,去年冬天做的酒糟腌鲤鱼能开坛了,爷素日爱吃这个,奴婢这就去吩咐膳房添几道精致菜蔬,再备一壶好酒,殿下把爷请过来,就着好酒好菜,和爷说说笑笑,把话说开,夫妻俩还能有隔夜仇?”
太子妃面色冷肃,眼圈忽然一红,“你们别瞒着我,我那四妹妹是不是就快进宫了?”
碧霞和金花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太子妃忍着眼泪,“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来了。”顿了片刻,太子妃忽然抓起一枚并蒂莲纹红地金花缎面枕头,掼在地上,表情狰狞:“滚,没用的奴才,都给本宫滚出去!”
碧霞叹了口气,拉着手足无措的金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