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哈呵~”
人群中响起几声零落的窃笑,一声清越,一声响亮,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元春知道自己红肿的双眼看起来很可笑,尤其是朦胧的灯光映照之下,可能愈加显得滑稽蠢相。
失笑的人似乎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硬生生把讥笑吞回肚子里去了。
元春轻轻低下头,退到路边宫墙底下。
缁衣戍卫打量元春和宫女几眼,见她们只是寻常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们回避。
宫女看见戍卫们围在中间的两位青年男子衣着华贵,恍惚是亲王服饰,连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等一行人走远,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裙子上的残雪,“他们往月影阁的方向去了呢,肯定又是给公主送礼的。”
不止送礼,元春瞥见太监手上托着黑漆木案,案上供有熠熠生光的金帖宝盒,像是要宣读圣旨的模样。
也不知文帝赏赐给浓辉公主的是什么宝贝,竟然要劳动两位皇子亲自颁发圣旨。
元春揉揉眼睛,回想着太子和安王因为忍笑而略显僵硬的脸,心里暗暗嘟嚷道,那天太子被一只开屏的孔雀吓得不能动弹,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被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今天她的狼狈丑态逗得太子和安王双双失笑,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流波殿宫门紧闭,元春和宫女在门前观望了片刻,正准备原路返回月影阁,听得“吱呀”一声,宫门开启半扇,一个身姿挺拔的女官匆匆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顾女史。”
顾双君看见元春,一点也不诧异,把手上攥着的木匣子往她手上一塞,“这是我们公主送给浓辉公主的。”
元春接了木匣子,才要走,顾双君深深地看她一眼,“贾女史回去当心些,东西让宫女送进去就行,天黑路滑,我就不送贾女史了。”
元春一脸莫名,想细问几句,顾双君已经转身走了。
一阵敲梆子的声音遥遥传来,元春和宫女不敢耽搁,加紧脚步,赶在戌时之前,及时回到月影阁。
月影阁宫门大开,正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和太监们齐聚一堂,各自站成一排,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缁衣戍卫守在庭前,隔开正殿和寝殿,不许人出入。
寝殿那边,两个身着亲王袍服的男子,站在廊檐底下,低声商议着什么。
寝殿里面传来浓辉公主的哭叫责骂,依稀还能听到姜嬷嬷在一旁劝解的声音。
元春吓了一跳,混在正殿的人丛中,拉住一个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这是怎么了?”
粗使宫女悄声道:“太子爷刚刚来宣读什么圣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还没听完圣旨,忽然就跳起来骂人,还把安王殿下推倒在地上,太子爷一生气,就让人把公主关起来了。”
元春的心里蓦地一沉。
这一晚,浓辉公主在房里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直闹了一整夜。
太子还要回景春殿向文帝复命,不耐烦和浓辉公主啰嗦,交代戍卫好生看守浓辉公主,抬脚走了。
安王听浓辉公主哭得伤心,不忍就走,把姜嬷嬷唤到跟前,叹了口气,“公主和亲藩国王室,也是旧例了。你们都是跟着姐姐多年的老人,最知道姐姐的脾气,好生劝解明月姐姐,让她不要伤心太过,大朝会时我见过真真国的尚禹王子,王子一表人才,脾气温和,又是真真国储君,明月姐姐嫁过去,就是储妃,谁能给她委屈受?”
姜嬷嬷好像早就料到了今天,一脸从容:“殿下说的极是,公主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口不择言,过会子就想开了。”
文帝下旨,将年满十六岁的浓辉公主下嫁给真真国王后所出的嫡王子,婚期早就定下了,就在明年开春。
真真国是西洋诸国中依附我朝的藩属国之一,国土狭小,不过弹丸之地,而且远隔重洋,陆路不通,只能由海路出行。真真国使臣每次来朝贺供,往往要在汪洋中航行大半年,历经波折坎坷,才能安全到达京城。
浓辉公主乃金枝玉叶,又一向骄纵任性,自然不甘心嫁给一个千里之外的藩国小王子。尤其是听到真真国几个字后,公主更是又气又急,怒不可遏,不顾一院子的宫女太监在场,直接跳起来斥责文帝狠心凉薄,要不是太监们拦得快,公主差点就把圣旨抢过去撕碎了。
宫女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公主何等高贵,怎么撒起泼来,和民间粗鄙蛮横的市井粗妇一模一样?
元春明白公主的愤怒从何而来,文帝和太后对公主的百般关爱,各宫妃嫔争着抢着往月影阁送礼,江女史和姜嬷嬷合谋,故意替郭女史顶罪出宫,一切异状,也都有了答案。
公主这一段时间得到的所有宠爱和荣耀,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公主苦苦盼了十多年,终于等到父皇想起她这个被冷落多年的女儿的这一天,本以为自此就可以把清辉公主踩在脚底下,没想到所有的关怀疼爱,竟然都只是虚情假意。
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公主乖乖做一个和亲藩国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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