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婧相信,之前二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不会动手对付自己家人,但如今自家已经跟他母亲撕破脸皮了,他会站在哪一边?
毋庸置疑,二叔一定是站在他母亲的立场,甚至是没有他那样恶毒的母亲,经过祖父没有要走自己家钱的事件后,二叔一样会敌视自己家人。
二叔可不是善良的人,他极度自私自利,又有祖父认同他这样的自私自利,这样的两人组合在一起,能有爹跟三叔的好?
好就好在这两人离自家人远着,最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对自家最好的。
若是他们接近自家,自己绝不会给他们机会伤害家人,绝不会!
一家人返回家之后,各自散去。谢文婧看到三叔跟爹回到家,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之后,便一心投入读书中了。
不但他们自己如此,连文峰文宝,都被他们两人各自带着,跟着他们在一边读书。
文峰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感觉,文宝却是邹着眉头,但想到今天自家的事,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被自己爹苦逼着一起读书。
谢文婧看到爹跟三叔如此,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爹跟三叔如此刻苦,如此想要考出功名,不仅仅是为了获得祖父认同,更是为了自己,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承担了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文婧知道,自己无法阻挡爹跟三叔的刻苦苦读,这世间,像爹跟三叔这样刻苦读书的人比比皆是,甚至连到老了还在博取功名。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科举已经成为所有大周男子的最正经的出路,哪怕是入伍出来的将军,在世人眼里,也没有科举出来官员体面。
这是整个社会风气使然,自己一个人无力阻止。
也许爹跟三叔如此,真的能在未来考取举人,甚至是进士功名吧!
无力的谢文婧,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晚饭过后,谢文婧看到娘今天还好,已经安稳歇下,放心许多,只是想到将来对二叔跟祖父的提防,心情有些郁结,忽然很想见徐寅。
还是过年后,徐寅到自家来陪爹练过一次书法,之后自己再也没有见过徐寅了。
他也有他要承担的责任,他的娘,他的妹妹,都是他的责任。
想到徐寅为了安抚他娘,为了安抚他妹妹,硬是把前世都学透的科举书,再刻苦的读一遍,不由的微微替他心疼。
不知不觉,谢文婧独自一人趁着夜色,来到自家麦地里。
站在这里,可以远远的看到徐寅家,这是谢文婧想见徐寅的时候,常来的地方。
不过今晚的夜色有些黑,谢文婧只能看向徐寅家的那个方向。定定的看向那边,仿佛就看到徐寅在自己眼前一样。
而徐寅今天从自己妹妹嘴里得知了文婧家的事。
徐彩今天听到谢文婧祖父祖母的恶迹,想到谢文婧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命,过的没比自己轻松多少。顿时有些觉得谢文婧蛮苦的。
原来,谢家祖母毒害谢文婧爹,才逼的他们举家来到这个乡下村子。
结果到了这个乡下村子还不能安生,自私的祖父将恶毒的祖母扔给他们伺候,分家后谢文婧挣钱了,祖父跑来这,竟然冠冕堂皇的就要他们挣得家产给福建当知县的那个儿子。
李家祠的村民还说,就在这样,谢文婧在看到祖父祖母晕倒在他们家之后,不仅仅请了两个知名大夫给她们看病,还请来了法净寺的苦灯大师给他们祈福。
不仅仅如此,谢文婧为了给他祖父祖母积善祈福,一口气把他们自家价值八万两的种粮给捐了出去,听说过几天,杭州的百姓,凭借杭州官府文牒,还有田契,或者是租约,就可以免费领取谢文婧捐助出来的种粮。
徐彩听说的全是李家祠的村民商量好的一致说辞,可劲的说谢家祖父祖母如何不好,再可劲的说文婧如何大孝。
而谢文婧泼辣的气晕她祖父祖母的事,无人知晓,李家祠的人,觉得那样才是最痛快的,但这个不能说,说了会影响谢文婧的孝名。
于是经过李家祠村民的组织,剪辑,李家祠之外的村民,全都听说了谢文婧更为至孝的孝名。
“要是我是她,一定用扫帚撵走这样的祖父祖母,还给他们请大夫看病?还给他们请大师祈福?还为他们捐了八万种粮祈福?做梦去!”
徐彩在厨房一个人刷锅洗碗的时候,自言自语的不平起来。
真没看出来,谢文婧也没那么精明吗?怎么就把自己大哥给套的死死的呢?
不过好在大哥过年后,去过他们家一次,就一直专心读书,大哥其实也不傻的。
徐寅却巧合的听到了妹妹的自言自语,顿时一惊,不必问妹妹,徐寅从妹妹说的八万两种粮的事,就知道妹妹说的是文婧的事。
文婧家出事了吗?
顿时徐寅迫不及待的就想看到文婧。好在此时已经天黑,一家人也吃过晚饭,平常的这个时候,一家人洗漱之后,就会安息。
徐寅立刻假装早早安息,骗过娘跟妹妹。
徐寅没敢从自己房门出去,而是跳的窗子。
一路披着黑幕,跑向李家祠,两个村之间,相隔的是两个村的水田,自己村子的水田好走,田里没有种农作物,村民还在等太子的玉米种。
而李家祠的村民,都没有等太子的玉米种,而是有能力买下昂贵的小麦种子,现在的小麦早已绿油油的的一片。
徐寅沿着田埂跑过来,看到远处的李家祠透出好些家灯火,忽地停住了脚步。
文婧,我好像太鲁莽了,怎么在夜里跑去找你?
可我刚刚知道你家有事,还不是小事,要不然,你怎么会你原本准备卖钱的八万种粮都捐了?
还有你祖父祖母对你们家到底怎么了?
徐寅忽然感到,自己太欠揍了,前世的时候,自己一直以为文婧祖父祖母是疼爱文婧的,文婧受的孤苦,是赵家给的,文婧的惨死,是太子安排的。
可今天从妹妹嘴里听到却还有别的意思,而自己重活后,竟然没有好好问过文婧,还是自以为是的用前世的看法看待文婧的一家人。尤其是文婧的祖父祖母,自己从没有想过他们会对文婧不好。
文婧!文婧!我好想见你,想知道你怎么了?想知道你现在还苦还累吗?想知道你的家人对你还好吗?
我真是混蛋,我竟然会如此疏忽,见到你几次,竟然没有问你这些,一直以为你的家人是疼爱你的!
为何你每次见到我,都是那样的笑意嫣然,让我自以为你很快乐,很开心,为何不跟我说说你心里的苦?不告诉我,你还有为难的事?
恨只恨我还不能给你依靠,恨只恨我现在还只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甚至是依靠你过活的书生!
文婧!文婧,对不起,对不起,再等我给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高中状元,那时候我就娶你回家,好好疼你。
不!还不能!还有太子没有拉下来,他一日不倒,我就一日担心他会再次跟前世一样,害死你。
没有拉下太子之前,我还不能将你卷入其中,文婧,文婧!为何我每次要接近你的时候,都那么难,那么难!
文婧!文婧!文婧!
徐寅内心绞痛,眼眶蓄满泪水,脚步不由的慢慢走近文婧家的麦地。
自责心痛的徐寅,不知不觉间在接近同样站在麦地间的谢文婧。
猛然间,谢文婧看到前方有一个清廋的黑影,心里忽然狂跳起来。
毫无预兆,谢文婧就感到那个黑影是徐寅,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你是谁?”
谢文婧满怀期待,对着向自己走来的黑影,谢文婧尽管直觉对方是自己天天想着的徐寅,但还是不敢轻易相认,就怕认错,对自己对徐寅都没有一点好处。
满脸泪水的徐寅,只是凭借感觉走路,眼里根本没有看任何东西。
徐寅的内心正被自责跟痛苦侵蚀的时候,忽然听到文婧的声音,是她吗?
徐寅定定的站在那不动,稳稳心神,透过水濛濛的双眼,竟然看到前方有个黑影。
是她!是文婧!一定是文婧!
徐寅快步跑向对方:“别害怕,是我!是我!”
谢文婧听到果真是徐寅的声音,心情无比的飞跃,今天一天的阴郁一扫而空,在这黑漆漆的夜晚,谢文婧竟然感到了心头敞亮。
飞跑起来,跑向心中的那个太阳。
近了,更近了!
两个黑影,在相隔一臂距离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各自站定,但两人的心跳却响如击鼓。彼此的心都那么的欢喜,那么的跳跃。
文婧看到了对方清晰的脸庞,更看到了徐寅脸上竟然还有泪水,顿时一阵心疼。
“徐大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娘有事?”谢文婧第一想到的就是徐寅的娘。
徐寅听到文婧如此垂问,内心极痛,文婧,文婧,为何你到了你自己如此辛苦的时候,想的还是他人?
“我娘没有事,你好吗?文婧,我,我竟然一直忘了问你过的好吗?”
徐寅沉重的提起脚步,几乎面对着文婧的面,要仔细看看文婧的眼睛,仔细看着文婧的脸。
“我当然好!爹的病全好了,娘很快还要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三叔三婶一家都平平安安的,文宝也没有前世的纨绔,家里又大丰收了,怎么会不好?”
谢文婧缓缓的,欢快的说着自家一桩一桩的好,祖父祖母二叔的那些事,在谢文婧见到徐寅的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
他们不过是路人而已,没有必要为路人揪心这么久,人立足于世,不仅仅有家里的敌人,还有外面的敌人,唯有不断强大自己,才是对敌的根本。这是谢文婧在麦地里渐渐清晰起来的念头。
文婧一边缓缓的说着,一边轻柔的替徐寅擦去泪水。从徐大哥的眼里,谢文婧再次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情意。瞬间感到自己内心溢满幸福。
“我能抱你吗?”徐寅感觉内心此时涨的满满,强烈的想紧紧拥抱自己爱了两世的女子。
徐寅没有等到文婧的回答,却感受到了自己被一双轻盈的双臂拥抱起来。
“徐大哥,我爱你!这一世,就让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谢文婧将额头抵在徐寅的下巴下面,闭上眼,轻轻的,幸福的,低喃的问着怀里的爱人。
犹还记得,在那冰冷的运河里,是徐大哥抛弃了他最荣耀的一切,付给了那样的自己,最深的爱情,最宝贵的生命。
徐大哥,我好幸福,好幸福,这一世可以这样爱着你!
“不!文婧,让我好好爱你!生生世世的爱着你!生生世世都爱着你!”
徐寅在文婧主动拥抱自己的刺激下,内心胀满的感情,忽然溢出来,第一次,徐寅可以如此肆意的紧紧的拥抱着文婧。
娇小的身躯,被徐寅紧紧的圈进怀里,呼吸着文婧身上少女的芬芳,徐寅忽然想让时间永远永远就停止在这一刻。
这一刻,没有天地,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这一刻,整个世界只有跟自己紧紧相拥的爱人。
漆黑的田野上,两个紧紧相拥的黑影,融入天地的黑幕。
“文婧,告诉我,你祖父祖母事,还有我不知道的让你为难的事,都告诉我,好不好?”
渐渐平息了激情的徐寅,开始问文婧这些事,尽管目前的自己还不能给文婧实质的依靠,但自己可以听听文婧的倾诉,可以替她想想办法,也可以安慰她,不愿她一个人那么为难。
“前一世,祖父年轻的时候,在婚前勾搭上了现在的祖母,我的亲祖母因此跟现在的祖母之间一直不和的。
亲祖母死后,现在的祖母为了报复我亲祖母,伙同回春堂的贾大夫,毒害我爹,让我爹不死不活的成为她捞好继母名声的工具,我弟弟被她故意宠溺成为纨绔。
我前世经商,也是这个祖母故意使然,就是要毁了我的名誉,还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让裴叶珠亲手端给我一碗绝子汤。
三叔的儿子文峰,是祖母故意设计的让他自杀而死的,三叔的女儿,文婷,也是祖母故意嫁给扬州通判的嫡次子,其实那个人是个精神病,文婷是被他虐待致死的。
这些事,前世活着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还是在我死后,魂魄不散,无意中听到现在的祖母对着我死去祖母的牌位得意炫耀的时候,听到的。
也是在我死后,才知道一直对我和蔼有加的祖父,骨子里就鄙视我这样的孙女,嫌弃我丢谢家的脸,但却不嫌弃我留下的钱财。
赵家不肯要我的尸体,祖父也不肯要,将我前世尸身扔在乱葬岗。
后来还是你妹妹可怜我,同意知画她们将我跟你合葬在你们家墓地了。
这一世,我不会再给那个恶毒的祖母祸害我家人,所以才会带走爹娘他们离开扬州。
那个狠毒的祖母现在报应来了,得了中风站不起来了,祖父这次带着他的小妾到我们家来,将她接到福建建阳去了,我二叔现在是福建建阳的知县。
祖父一直看重我二叔,觉得谢家发扬光大的重任是二叔担着的,为了二叔的前程,祖父在扬州主持分家的时候,就偏心的将谢家家产都留给了二叔。
我爹跟三叔几乎是净身出户,然而今年我们家分家后靠着大豆跟粉丝挣得那些钱,我祖父得知了,便逼迫我爹他们拿出来给二叔,不然就威胁他们,说他们不孝。
祖父为了逼我们家拿出钱,连我娘都逼着跪下,我今天确实被他们气的火大了。
发狠的说了极为刺激祖父祖母的话,连祖母毒害我爹的事都抖了出去,将他们俩个人刺激的晕倒在我们家,好在我们村的村民都维护我们。
为了堵住祖父祖母的嘴,我在祖父祖母晕倒后,便索性将八万两的种粮全捐了,还是以为他们祈福的名誉捐的。
杭州知府杨直文很是高兴,积极配合我捐助种粮的事,连我四姑母要状告我们的事,也被他以不是本地的理由推给扬州知府。
谁知道祖父醒来之后,倒是清醒了,不再逼迫我们家再拿出家产给二叔了,而是痛痛快快的带着祖母,四姑母那些人,全走了。
现在我们家总算是雨过天晴,碍眼的人都走了,可以安安心心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了。
现在我又见到了你,更是开心,你今天是听到我们家的事了吗?”
谢文婧一一将自家的事情,跟徐寅说一遍,但唯独自己对二叔跟祖父将来会不会迫害自家人的担心没有跟徐寅说。
当徐寅听到文婧说的这些,内心里一直感到抽疼着,原来自己真是混蛋,文婧内心里承受了这么多,自己都不知道。
不仅没有替她分担,连听她倾诉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文婧,我该死,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一直承担着这么多,却还享受着你给的照顾,我该死!”
“别这样,徐大哥,这一世的我,很幸福很快乐。前一世的我,时常揪心爹的身体,时常揪心弟弟纨绔,也时常会感到自己孤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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