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就算是回答问题也是很小声。

    他在临死前，与王仁谈过一次话——

    春日的校园非常美，满树的花开着，在阳光下反着微光，绚烂得让人瞳孔微缩，风吹得人非常舒服，舒服得让人想安静的打个盹。

    王仁坐在樱花树下，出来透透气，细腻的头发被风微微拂过，清新的空气缠绕在鼻尖，大脑在一瞬间放空，空气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你看这花多美啊…”那声音非常轻，有些沙沙的，却非常好听。

    王仁寻着声音望去，一个瘦瘦的男生站在树下，他的皮肤非常的白，就像长期不晒太阳的病人，有一种一碰就碎的岑弱的错觉。

    他仰头看着花树又像看着天空，有点像在自言自语，王仁却接了口道：“是啊，好美。”

    他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王仁，就像没有料到王仁会接口，他的目光十分清澈，就像一个未及世事的孩子，温柔的缓慢的坐了下来，坐在王仁的身边。

    “夏天的时候这树上的花就没有了，也不长叶子，变成养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到第二年花才渐渐开出来。”

    他接着一片花瓣，盯了好久，又开始说话。

    “也许会有新的花，每朵花却都不一样。”

    他又认真的看了看王仁，目光看起来天真又温柔。

    “你的成绩真好，你的身体也真好，非常的羡慕你。”

    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

    第二天，教室里依旧安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写字声与偶尔的翻页声。

    王仁做完一道题，抬头整整酸痛的脖子，教室里全身低着头做题的学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往程志座位的方向看去，他的位置在第一排的窗边，从窗口望去，就能看见一片美丽的樱花。

    他低着头认真的写着作业，然后突然就没有预料的，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老师还在讲台桌前呆呆的坐着，大约过了一秒，才有人反映过来，紧接着巨大的恐慌在年轻的学生心里蔓延，口里发出惊恐的呼叫，教室里乱成一片，然后手忙脚乱的老师压着心跳叫了救护车，胆小的女生已经哭了出来。

    一班在五楼，王仁从窗户看下去，只看到刺眼的鲜红的血，以及漫天的被重物打乱的粉白色的樱花，在鲜红的血的对比之下，仿佛褪去了粉色，如同细碎的冥纸一般一片一片的掩盖在少年的尸体上。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确认程志已经死亡。

    警戒线围了起来，尸体还躺在地上，记者已经冲进了校园。

    学校领导匆忙处理紧急事态，社会舆论已经扩散。

    #一中高三学生因学习压力过重跳楼自杀#引发热议。

    一时间应试教育这个话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各大报纸媒体正大光明的对应试教育提出质疑，一场关于应试教育的口水战在z国爆发！

    应试教育只能教出机械式的学生、学生压力过大、应引进国外教学方式、教育模式改革，呼声越来越高。

    一时间一中人心惶惶，特别是一班，几乎沉浸在一股压抑的沉闷的气息当中，还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师极力安慰同学，让同学们不要有压力，很多学生学习也缓了下来，像是整个班级笼罩在一股哀恸中。

    程志自杀的第二日，一名年轻的男人来到一班，把程志课桌上的一切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的课桌上的东西还保持着他临死前一刻的模样，水性笔就像刚刚放下，课桌的主人只是去上个厕所稍等片刻就能回来。

    那个男人在课桌前站了很久，他五官非常深刻，身材挺拔，眼白布满了血丝，抿着刚硬的唇，沉默的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手又动了起来，想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动作不怎么流畅的抬起了手，轻轻的摸了摸课桌上的笔。

    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他们刻板的站立着，背脊挺直，等待着教室里收拾遗物的男人。老师在门口没有进来，同学们好奇的看着他，小声的议论，半节课的时间过去了，那个男人终把于一本一本的书、散乱的笔、小小的工具轻轻地虔诚的就像怕吵醒什么一样，一件不留的收了起来。

    春天的风温和的吹着，程志跳下去的那个窗户微微打开，窗外的风吹了进来，一片樱花飘了进来，落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带着遗物转身就走，花瓣因为动作力度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大声的议论了起来，王仁走到程志的课桌前，捡起那片花瓣，手伸向窗外，风吹过手掌，那花瓣已然不见。

    夏天的时候这树上的花就没有了，也不长叶子，变成养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到第二年花才渐渐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