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虹色凋零·狼心牧犬

    黄铜的弹壳滞留在污浊的泥淖，硝烟散去，病房的门被一脚踹开。持了枪的杨清没想起来“不许动”用英语怎么表达，干脆喊一声言简意赅的“STOP！”。可屋内完全没有人听他的声音，当然不是说这间病房里聚集了一波刁民，而是两人一死一残，即便有精力也喘口气先，那还有功夫听他塑料英语。

    倒在门边墙角的就是卡卡，他身上着了火，伤口被烧的蜷曲萎缩，碳化的痂和黄色的脓液一并在艳丽的火舌中沸腾。

    “兄弟当心……这儿水深！”卡卡抓住冲上来帮他灭火的白岸，目眦欲裂紧握着他的手臂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在重伤下昏迷过去。

    “杨清快打水杨清，老兵要扛不住了！”

    “WOC我都不知道厕所在哪要不先撒泡尿滋一下看看能不能灭火？”

    “神TM现在还跟我贫……诶等会儿干嘛停停停再感染个啥人死了你就凶手知道不？！”看见杨清解下裤腰带，白岸突然更加惶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救人要紧医者父母心……”

    “扯淡吧你个巡警给我谈什么医者哪有滋孩子一泡的父母……”语无伦次的白岸终于还是逃离了现场，出门后逢人便问厕所在哪有人自焚了啥的……

    至于现场混乱成什么样子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范畴了。

    当然在杨清的心中卡卡这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肯定遇到过更加恶劣的情况，什么尸山血海都能挺过来了精英想必不会在于他这小小的一泡救命童子尿。

    卡卡当然不会介意，毕竟他就没考虑过自己遇到这么离谱的，这么恶意的事件之后还能活着回来。他都仿佛看见了天堂里的光，那光里有他死去的以及思念的朋友。温暖的就和午后的阳光一样。一想到自己死前确实晒过一点点偏斜的阳光，有过那么一段祥和的时间，卡卡心中就被温和的情绪所包裹了。放弃了苦痛的身体感知的他又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的光明中。

    那时的他自己慢慢走着下楼——当然是在艾若维不在的情况下。先前他没拿稳尼德的日记本，艾若维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多亏了卡卡从小机灵，急中生智说只是看日记本有些无聊稍微打了个瞌睡，手上没拿稳就把书掉了。也多亏了艾若维不是他的专属护士还有其他人要照顾，接到呼叫的铃声就离开了。

    住院楼外是一小片人工的花园，白胡须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打盹。卡卡也走过去，到椅子上坐下，耐心的等待着老人的苏醒。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诡异的史莱姆还有苍白的人形令他陷入了迷茫。人生30余年的经验在这疯狂的小镇上化为乌有。他觉得自己迷路了，仿佛站在十字路前的盲人，迫切的需求睿智的老者能指引方向。所幸老人小眠的时间不长，懒散的睁开眼后，卡卡在一旁呼唤他：“嗨，大爷，能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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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伦自从很多年以前那件事以来，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梦里，未知未明不可言说的恐怖存在总是会令他午夜惊醒。圣经、圣像、圣水……一切能想到能求助的手段他都尝试过了。然而纠缠着他的梦魇每天定时定点潜入他的梦境，仿佛在嘲笑他的信仰与无意义的努力。于是，牧师开始相信在世界上没有神明的存在，也不会出现无条件爱着人类，保护人类的强大、高等、完美的存在。卡特伦在他个人的经书上写了短短的一句话，但教会内的兄弟们没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ONLYUS;JUST,WE.（存在的只有我们）

    不是作为牧师的他信仰不够纯粹，只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看清了真相。

    教会内他一如往常在听取忏愧与告解，似乎一切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没有20年因教堂倒塌无意间窥视真实世界的疯狂牧师，只有勤勤恳恳十年一日的慈祥老牧首。只是过于辛劳的牧师经常没法睡个好觉，因此教堂里的人们特别会关照这个神经衰弱的人，当他在祷告中睡着时，大家也都默契的不忍吵醒他。

    即便如此，意外还是发生了。半个月前的那个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当时疯狂了的露西跑进教堂向卡特伦忏悔，话没说完就在卡特伦面前凄惨的死去：四肢化为流沙，便如《圣经》中不敬神而化为盐柱的索多玛人。凄惨的死亡一下子击倒了这个操劳的可怜老人，他被送入精神病院，甚至连警察都来不及对他询问。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卡特伦自己只觉得庆幸。早已了悟世间真相的他又怎会被区区人类的死亡惊吓到？他无比的确信，他早已无望了的愿望，他早已放弃的希望，他早已死心的期待……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对他敞开大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神话生物！

    这个对普通人意味着灾难与死亡的名字，恰是卡特伦眼中的救赎之光。他所期待的，离开这个无人能理解他的世界的门扉。若是能将其献祭，那浩瀚的生命与魔力一定能打开通向塔维尔·亚特·乌姆尔的银之门，届时，便能离开这封闭且愚昧的名为人类社会的孤岛，抵达真实之海的彼端。

    人类会畏惧怪物，但怪物又何尝不想远离人类？囚于人形的觉醒怪物，被这愚昧且无聊的世界折磨的快要发疯了。“卡特伦牧师，我的妻子最近经常回来的晚了……”哈？情感问题自己解决啊混蛋，老婆出去偷人你不会嫖啊？“卡特伦牧师，我妈检查我的作业，一道86-48/3+6*9的题目就查了半小时还做错了，现在不让我去同学家玩……”让你妈离你的作业远点，自己上了几年学心里没13棵树吗。“卡特伦兄弟，我的膝盖中了一箭……”建议转职卫兵，还有这里是教堂不是医院。

    和蔼的回答着这些在卡特伦看来堪称智障的问题，心中的孤独比噩梦更加折磨着他的心灵和意志。有时候会想着干脆回应深海中的恐怖呼唤算了，但他到底是忍住了诱惑。在他看来，回应这样的互换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当牧师，到其他城市继续忍受人类的愚昧。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愿望是直接与神对话，以一个平起平坐的身份站在那些比死亡更加古老的存在面前。

    因此借着住进医院的契机，他每晚都在医生下班后前去露西的家中布置献祭神话生物的准备。她家是个豪富之家，可惜在神话生物的骚动下早就破产了。方圆20里都是在非自然力量下扭曲变异的植被，青草香浓郁到反而产生了死鱼的腥臭味。一连半个多月，想必完工就在这几天了吧。休息好的卡特伦睁开眼，想要回到病房继续为刻画召唤的法阵做准备。这时，听到陌生但同样愚蠢的声音在附近和他说话：

    “嗨，大爷，能聊聊吗。”那人身材壮硕的和牛一样，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也有点不正常，可是只是偶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法交流，我看你也还清醒的吧？你是什么症状？”

    “那群蠢蛋说我是臆想症。真是搞不懂他们，拒绝相信大脑以外的真实。”虽然也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出乎意料的还算有趣。那么卡特伦也不介意多陪他聊两句。毕竟，在过不久，他大概就再也不会见到人类了吧。

    “嗯，大脑以外的真实。这很cooooooooooool不是吗？正好我也知道一些难以解释的诡异真实。”卡卡注视着他，如果他没有相信或者说干脆对他进行嘲讽，那么不必说，卡卡会立刻终止话题。但卡特伦一点这方面的迹象都没有，于是卡卡语气不变继续说着：“你见过那些四种原色构成的彩色雾气吗？它们看起来就像史莱姆一样。”

    “就在那边，那些诅咒的大地上终将诞生的造物。”卡卡指着阿汤庄园的方向，想着臆想症患者的话，说得中二一点可能会比较好。

    见过啊，当然见过。不仅见过我还把它们囚禁在庄园里，防止它们感觉到我想拿它们献祭结果逃跑掉呢。这个小伙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是在调查神话生物的事件吗？真是可怜，接触那一边真实的人几乎都被疯狂吞噬了。卡特伦稍微自嘲了一下，貌似他也是被疯狂吞噬了的可怜人。所以他就怜悯着对卡卡笑着说：“当然，知道一些。到我房间谈吧，我住在804号病房，是单人间。”

    两人走得不是很快，在路上卡特伦问：“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啊，怎么来这边就诊了。”卡卡于是就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经历，什么退伍后来这边打工结果出了问题，就近找了个医院先恢复一下，之后会转到其他医院接受更加正规的治疗。这些话都是之前问询后警方代表告诉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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