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北从学校里出来了,左右看看,发现爷爷没来接自己,转身就往家跑了,当然,陈天赐带着俩小弟,也暗暗追上去了。
小民要带半夏,走的慢些,但法典一晃眼已经不见了。
半夏左看看右看看,问小民:“哥,点点哥哥呢,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这就是为什么小民不想带半夏了,他总不能跟妹妹说,弟弟是去打人了吧,极其耐心的,他说:“法典尿急,找地儿上厕所去了,咱俩慢慢走回去。”
“他跑的也太快了叭,都没跟我说再见.”半夏说。
法典当然快,快的就像一道闪电。
小北也有警惕性的,爷爷没来接,他怕陈天赐会追着打,想赶紧回家,所以跑得特别快,还时不时前后左右的看看。
但这年头首都并不是每条街上都有路灯,而且老城区街巷比较多,眼不丁儿的,突然一个小巷子里有人一把扯,已经把小北扯进去了。
一边一个,俩小弟已经把小北摁墙上了。
“□□妈的顾小北,今儿没人接你啦?”陈天赐趾高气昂,志得意满。
小北说:“我会报警的。”
“报啊,可劲儿报,我可是神经衰弱,我在养病,你问问我小弟,今天有没有见过我,他们肯定会告诉你,没有!”陈天赐说着,一脚踢了鞋子,顿时,一股浓烈的脚臭味弥漫开来,小北特别乖,立刻说:“你打吧,我不会喊的。”
敢喊救命,就得吃陈天赐的臭袜子,他当然不敢喊。
示意两小弟把小北的胳膊架开,扬扬拳头,陈天赐说:“我也没办法,你爸经常给我塞钱,求我,让我别打你,可谁叫你起诉我的,要有案底,我连兵都当不了,我也只能打你泄泄火,对不对?”
这灯黑火黯的小巷子,如果没有证人和证据,即使报案,公安也无法解决。
当然,陈天赐也只敢叫小北疼一下,不会打出明显的伤来。
所以一拳头,他是照着小北的肚子去的。
可怎么一拳还没出去,他觉得脚下有人套了他一下,他重心不歪,一个趔趄。
俩小弟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人抓他们的脑袋,哐的一声,俩人脑袋撞一块儿了,顿时眼冒金星。
灯黑火黯的巷子,来人是谁陈天赐没看清楚,但他才爬起来,对方一把把他的脑袋撞到了墙上。俩小弟看清多了个人,伸手想打,对方一躲,把他俩的脑袋又凑到了一块儿,砰的一声撞,眼冒金星!
小北也看不清楚。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
在黑暗的巷子里,他是凭着对方的身手猜出来的。
迅速,敏捷,果断,打起人来就跟身上有功夫似的,毫不拖泥带水。
曾几何时,小北因为打了半夏,转眼之间被他拖进厕所,险些就喝蹲坑里的水了。
没错,就是他,顾法典!
这小子据说是慈心陈浩南,小北在慈心那段时间,没少听说他当初是怎么一双拳头打出名堂的。
今天还是头一回见他打人,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他就要兴奋的嗷嗷叫了。
以一挑三,但法典并不攻击对方,就是碰脑袋,谁
打他,他反手一绞就拿他的脑袋撞墙,俩小弟还好,陈天赐战斗力最弱,被法典摁着脖了,哐哐哐,连撞了几下墙。
俩小弟忙着要救人,正好儿,抓到一起就是撞。
人一撞就晕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法典分得清,撞完这个撞那个,时不时还把他们扯到一起,让他们的脑袋相互咣咣撞。
其实顶多也就一分钟,一个小弟先喊:“救命啊,救命,大侠饶命!”
陈天赐胆儿最怂,直接跪下,举手求饶:“大侠饶命,好汉手下留情!”
另一个说:“哥们,你再打我可报警啦!\"
生平,这是头一回,小北听见混混喊报警,法典,打的三个混混要喊警察来解决事情了。
而自他进巷子,不过一分钟。
法典呼吸都没乱,盯着俩混混都跪倒了,手一个个的指:“今天就算了,但以后再敢打我小北哥哥,老子,东海市海东区慈心陈浩南,法大将重出江湖,跟你们死磕!”
这名头可真够长的,也足够响亮。
不说吓的陈天赐屁滚尿流,俩混混已经忘了他这个大哥,提前一步跑了。
眼看陈天赐也跑了,小北憋了半天,竖起了拇指:“法大,牛弊!”
看看小北,虽然法典于内心鄙视他的怂,但没办法,人家学习成绩好,师大附中,高三全年级第一,拍了拍小北的肩膀,法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心吧,以后有我,谁敢不敢再动你啦。”
小北心里特憋屈,憋屈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小宪总喜欢给他灌鸡汤,说一些坚持就是胜利,希望就在前方的话。
可那些话于小北没有任何益处,他现在都有点不太相信美猴王了,谁敢想,他15岁的小表弟,居然能给他这个世界上独一份的安全感。
要不是还得端着点表哥的架子,小北真想稀哩哗啦,哭一场。
兄弟嘛,见面就能勾肩搭背,俩人于是勾着肩膀,回家了。
……
小民抱着半夏,一直是匀速往家走的,陈天赐跑的快了点,而小民因为要报备,填身份证号码啥的,耽搁了一点时间,等他进院时,正好碰上陈天赐。
其实陈天赐伤的并不重,小民主要针对的也不是他。
虽然他知道随着他不走,顾鸿的腰板硬了,就会跟在职的领导们提陈许两家的问题,追查他们,但他是个心理有洁癖的人,不喜欢总被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围绕,所以他现在思索的是,怎么能尽快让陈许两位老厅长相互咬起来,把自己干过的事主动抖落出来。
今天,也只是给陈天赐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打人不成反被打,陈天赐夹紧尾巴就行了,小民懒得再看见他。
但向来只有陈天赐打别人,他今天还是头一回被打,此时脑袋上顶了好几个大包,青青紫紫的,他既疼,又恨,知道小北肯定会回家,就在路灯下站着。
远远看见顾民,他恍然大悟,冷笑:“这不顾民嘛,哟,你来首都了?”
“你好,陈天赐同学,我听说你神经衰弱。”小民笑着说。
陈天赐气的要死,再看小民居然在笑,还笑的像只狐狸,哪还忍得住,他小声耳语:“今天三打一,我不是对手,你们兄弟等着,下回老子带十几个兄弟……”
正好陈厅看到孙子回来,也匆匆忙忙下楼来了。
而夜里九点回家的人多,电梯厅里还有几个人的,小民声音倒是一高:“十人以上,那叫涉H团伙,天赐你挺厉害啊,都涉H了?”
在首都,陈天赐
自认自己是地头蛇,才不怕顾民兄弟。
但在检察家属院,能喊涉H吗?
涉H是要枪毙的。
而十人以上的团伙,按法律就叫涉H。
陈天赐愣了一下,陈厅一巴掌已经搧过来了:“你个败家子,有病不说好好在家养病,在这儿充什么横,还不赶紧回家?”
“爷爷……顾民兄弟……他们打我!”陈天赐说着,给他爷看自己的脑袋。
头撞水泥墙,好几个大包不说,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渗血了。
这时电梯间的人也出来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天赐是太疼了,有点踉跄,不小心碰半夏一下,小女孩哎哟一声,弯腰躲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站直了,并对小民说:“哥哥我没事。”
小民看妹妹的裤子上隐隐有些褐色的血迹,就挽起了她的裤子。
陈厅能不知道孙子干的好事吗,他肯定是去打人没打成,反被对方给打了,拽上陈天赐的手,他说:“废话不要多说,赶紧回家。”
回头,又温声对小民说:“天赐有病,我先带他回家,你们也早点回家。”
这时陈天赐已经很憋屈了,憋屈的要炸了。
但小民忽而一声喊:“陈天赐你等一下,你刚才把我妹的膝盖磕破了……”
他把半夏抱了起来:“这是你刚才干的,没看到吗,她流血了,她甚至有可能会留疤,这是小女孩,她受伤了,她的膝盖要是留了疤,以后还怎么穿裙子,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半夏膝盖上的伤,其实是白天出门的时候,法典拽着碰的。
本来渗了点血,慢慢就凝固了,但刚才被陈天赐碰那一下,她弯膝盖的太猛,结痂的地方重新绷破,所以才会渗血,但小女孩并不觉得疼,也不觉得是啥大事。
可就这点伤,在小民眼里就了不得了。
“你居然敢踢我妹妹,她都流血了!”小民再一声吼:“你碰伤了我妹。”
这时法典和小北勾肩搭背的,也回来了,跑了过来,要看半夏的伤。
电梯间等电梯的几个人,眼看电梯来了,不坐,也围出来了。
马大哈的法典并不知道这伤其实是自己祸祸出来的,重新捏起了拳头:“陈天赐,你敢欺负我妹,看老子不揍死你!”
陈天赐分明看到了的,半夏就被他碰到弯了一下腰,怎么可能会受伤?
“顾民你撒谎,我根本没有碰到她。”他说。
一个女同志说:“但是这孩子流血了呀,天赐,你刚才确实碰过她,你不是神经衰弱吗,会不会是精神不好,晕了,才碰的孩子?”
“对啊,天赐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在家躺着,老跑外面干嘛?”还有人说。
所以他挨打的事没处说理,却要被人栽赃个打人在头上?
陈天赐已经认栽了,就算吃了个哑巴亏,他想息事宁人,赶紧回家。
强龙不压地头蛇,跟小民兄弟的账,他以后慢慢算。
可顾民兄弟已经疯了,他们看看妹妹膝盖上的伤,集体红了眼睛,而向来懦弱,从来不敢动手的小北突然冲上台阶,一拳头已经捣过来了。
要不是赶来的人拦着,那一拳就要捣陈天赐眼睛上了。
还有法典呢,他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样,拳头捏的紧紧的,愤怒的盯着陈天赐,他应该是在后悔,后悔刚才在小巷子里打得太轻了。
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半夏是个小女孩,还生得可爱,还撇着小嘴巴,小猫咪一样,大家全在安慰她,回头又全来批评陈天赐,说
他不小心,说他碰伤了孩子。
却没人看到陈天赐的脑袋上顶满了包。
也没人知道,在一条又黑又暗的小巷子里,顾法典怎么欺负过他。
此时陈天赐心里只有一种想法:他妈的,今天的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孩子生来头一回觉得委屈,愤怒,难过,无力,想哭。
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但他不知道的是,四五年了,每每小北被他欺负,被他唆使着全校孤立时,心里也是如他此刻一般的委屈,愤怒,难过,无力,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