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腰。”鱼非池偏头看着她:“能不能请问你,在过去那些年,是什么支撑你一直等着韬轲师兄的?”
“我若说是因为爱,你相信吗?”绿腰反问她。
“不信。”鱼非池果然不是一个善解风情擅懂爱情的人。
绿腰一下子就笑了,白雪地里她的笑容明媚如骄阳,她说:“是执念。”
鱼非池坐直身子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但我是一个特别轴的人。我认定了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就像我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出明玉楼,我认定了的人,我就一定要等到,哪怕最后等到的不过是他一具残骸。韬轲是我的执念,是支撑我在商夷王宫里活下去的动力,我必须相信他会来接我,否则我的生命会变得毫无意义。”
“我又不是你们,想的又不是这天下,我没有责任,没有负担,我就操心我自己那点事。你会觉得我可笑吗?一生活着,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鱼非池摇摇头,说:“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每个人的执念也不一样,我不觉得你可笑,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拿一生等一个人的,换作我,我不敢说,我能做得到。”
鱼非池握住绿腰的手,揉了揉她有些冷的手指,低头笑道:“但我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绿腰,我答应过你,会报仇的。”
绿腰动动手指,回头看了看关着许清浅的暗室,道:“你来问我先前的问题,是因为不能理解许清浅的执念吗?”
“也不算吧,准确来说,我不想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理解过太多人,现在我理解我自己身边的人就好了。”鱼非池大喇喇地躺倒在雪地里,看着湛蓝的天空:“绿腰,我给你个机会,亲手报仇,怎么样?”
“那黑衣人……真的是你小师弟吗?”绿腰声音微紧。
“嗯,迟归。”鱼非池说得很轻淡,已不再带着任何不解和迷茫。
“难以想象。”绿腰说。
当年见过的迟归,是一个眸光澄澈,天真无邪的少年,后来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却无人知晓。
鱼非池抓了抓地上松软的积雪,每个人下山之前,都如白雪,后来白雪消融化水,有一些,流进了清澈的溪流里,有一些,淌进了阴暗的地沟中。
都是自己选的路罢了,不指责,但也绝不原谅。
褪去了黑衣的迟归坐在枯树枝头,摇晃着两条腿,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随着微微冷冽的寒风摆啊摆。
他微闭的双眼晒着太阳,嘴角轻轻扬着一个弧度,安静又甜美的微笑,还哼着一首曲子,曲子他是从南九那里听来的,只得几句词,听说是小师姐极爱的歌谣。
红尘中声音,我曾在,红尘外面听。
阿迟他有时候会想,小师姐,你为何是曾在红尘外面听呢,你便一直在红尘外,好不好?
他们都是红尘里的尘埃,你不要走入红尘里,不要染一身尘埃,你只是我的小师姐,好不好?
就像你曾经说过的,这天下跟你没关系,这苍生跟你没关系,你只是你,好不好?
小师姐,你回到最初,好不好?
他睁开了眼,一双眼,清澈透亮,清亮的光线入他眼,映着他琉璃色的眸子,纯粹得毫无杂质。
漂亮的少年扬着轻缓的笑意,飞雪如羽,穿过了他漆黑如墨的柔软长发,他停下晃动着的双腿,也停下了哼唱的歌谣,望向了远处的黑压压一片。
如果他那时知道,石凤岐会有人救,也许,他会在战场上,不顾被小师姐发现的危险,将他千刀万剐吧,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小师姐眼前了。
如果早就想到小师姐最后会上无为山,以确定石凤岐生死,或许,自己在无为山下等着她就好了,别让她上山,别让她发现。
还是因为怕啊,怕被小师姐看穿,怕被她知道,黑衣人就是自己,所以便不愿与她接触过多,小师姐,总是那样聪明的不是么,离得近一些,话说得多一些,她说不定就能看出端倪来了呢。
倒真不是觉得有多么难以面对她,只是想一想,她看到自己,会难过吧?不想她难过,所以不想让她提前知晓,等到天下尘埃尽落定,再面对她,这样,不是会好很多吗?
若是早就知道瞒不住,倒不妨,一开始就告诉她好了。
迟归抬起手,接几片飞雪在掌中,雪化成晶莹的水珠,在他手心里慢慢化作一小滩,听得他喃喃细语:“小师姐,你真的这么想要这天下么?”
“那我送你好了呀。”
他一心想送鱼非池一个天下,鱼非池,一心只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