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人面色一变,没明白鱼非池的话,鱼非池大笑一声,她的笑容在星空夜色下放肆又疯狂:“想要羽仙水,来啊!”
她抬起手,扔了手中之物入水,策马狂奔,跃入月牙湾湖水中!
黑衣人紧跟而上,却不敢下水,黑衣人没能看清刚刚鱼非池手里晃的是什么,只以为那是羽仙水,羽仙水离了玉瓶便是剧毒之物,沾之即中,会化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黑衣人对此十分了解,黑衣人不敢冒险。
那一瓶的羽仙水,足足把这一湾湖水化作整个毒池,跳下去,绝无生路。
黑衣人气得张开了嘴,像是想大叫出声,可惜发不出声音,只显得滑稽可笑,脸上虬起的那些筋肉紧凑地挤在一起,让人直泛恶心。
黑衣人夺过弓箭,往湖水里一阵狂射!
鱼非池潜在水下,捡回了自己扔下的匕首,在她身边是带着气泡根根下入的箭矢,她走了一些运,避开了一些,也倒了一些霉,中了两根。
殷红的血浮出来,浸染在湛蓝的湖水里。
她努力地向远方游去,只有游到更远的地方才更安全。
她用匕首唬黑衣人的时间不会太长,她的时间不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这里。
她喜欢活着,所以,她为了活下去,拼尽了全力,用力地划开湖水,用力地游向远方,用力地活下去。
湛蓝到透亮的湖水里,月色是圣光,粼粼又亮亮,指引着的是活下去的方向,她温柔起伏的长发与飘荡柔软的衣裙都似轻舟,托着她往那方向轻盈地泅泳过去。
串串晶莹剔透的气泡升腾而起,她感激自己,儿时贪玩又喜水,于水下可以畅游,可以在这种候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说命运有玩笑,大抵是在说她这种。
湖水深处那些曼妙温柔的水藻不知何时缠绕住她的腿脚,让她难以离开这紧邻着死亡的地方。
鱼非池在水下转身,握着匕首要割断水藻,却看到了对面有人自水中来。
湖水深处的月光像是一道道澄澈,一束束通透,像极了来人的眼神。
湖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了他清俊秀美的面庞,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向鱼非池游来,眼中含着比这温柔湖水更温柔的深情,张开了双臂,轻轻地拥住她。
鱼非池挣扎了一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地裹入怀中,侧脸相贴,他的唇轻靠鱼非池耳边,似有积蕴了十数年的一声呢喃,于柔柔稠稠的水中缓缓轻荡,带着满足的叹息,与死亡的亲吻小师姐。
小师姐,你不知我等此刻,等了多少年。
小师姐,让我拥抱你,一起走向死亡吧,给我以解脱。
如果生,无法占据你心中一点点的位置,那么死,就让我侵占你身边一切空隙吧。
将会只有我,陪你共赴一场轮回,没有石凤岐,没有小师父,只有我,只有你的小阿迟。
鱼非池瞬间明了,那些水藻不是无意中缠上的,是迟归给她绕上的。
她用力地拍着迟归的后背,双腿瞪着无法着力的水,想要叫醒这个疯狂的人,水下无声。
却有暗涌在惊天,如狂澜。
他却只越抱越紧,紧到两个人被水藻死死缠住,沉到了湖底。
他终于能彻底地拥抱一次她,就像她从始至终便在自己怀中一般,就像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没有别人,谁也不能横亘于他们之间,纵是死,他也要贪这片刻独拥。
越绕越紧的水藻将两人的身子紧紧缠住,像是从他们身体里长出来的花藤,生机盈然,华美鲜艳,缠缚住鱼非池的手与足,她拼命向上仰着的脖子美人筋毕现。
她想往上,离开这里,活着走出这里。
迟归的头深深地埋在鱼非池肩上,在水中飘动的长发终于可以有所交缠,那些翩然的衣袂也能相连,终于不用只在远处的地方苦苦守望,终于不必再看着你就在眼前,而我只能独拥寂寞。
湛蓝通透如宝石一般的湖水里,鱼非池绝望地看着上方,她算得到一切,算不到迟归,算不到人心,算不到,命中原还有这样一劫。
倒也是听说过不少,为爱成魔的故事,原也是以为,自己没那等好福气大魅力,会令人这般痴狂。
可是阿迟啊,为什么?
十二年相处,你如何能不明白我是怎样的人?
如果早知今日,是不是在当年,我便不该回头多说那一句话,与你始终如陌路,与你从未曾相识,不使今日你走火入魔,不使你痴求不得以死相守?
飘荡在湖底的藤水藻像是一只只恶魔的触手,抓紧了鱼非池求生的力量,将她牢牢地锁在水底,锁在迟归这带着死亡气息的拥抱中。
水下一切动作都变得缓慢,她唯一看得清的是迟归凝望自己的眼神,那样深到不可见底的深情,似是他将一生所眷都倾注于此时,不计代价不想后果地,只要此刻。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眼泪与湖水融在一处,她却已连心痛都无法再感受。
是好的吧,至少南九会活着,至少石凤岐还活着,也就算了吧,就当是欠他太多,拿命来还。
虽有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了啊。
不能再等下去了啊,再等下去,会害了南九,要一下子死得透透的,让南九来不及用舍身蛊,才能让他活下去。
所以,鱼非池目光涣散,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求生。
她握紧了匕首,直直地朝心脏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