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里的,全然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但是他们是知廉耻的,越是富贵安乐的人越是讲究个道貌岸然的礼义廉耻。
他们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国家如同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一般,不停地流连于不同的床榻之上的。
上次大隋送南燕细作归南燕之事,在南燕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燕人欢迎他们的英雄归欢迎,们甚至也会被利用去骂后蜀被逼无耻竟敢在半道狙杀他们的英雄,但是却绝未说过要跟大隋重修旧好这样的想法。
无知到几乎愚蠢的南燕人,好一身风骨不凡,如同个君子般,自是看不上这等颠来倒去地做法的。
正如石凤岐说过的那样,燕帝太听过从百姓的声音,事事以他们为先,便少了很多做决定时必须要的无耻。
说来说去不过一言以蔽之,这事儿,燕帝根本难以抉择。
而他身上那种疲累感和无力感越发沉重。
岳翰来到他书房里的时候,燕帝一个人坐在暗沉沉幽漆漆的书房中未着人开窗透光进来,也未点起烛火,岳翰心下一叹,怜悯这位老人一生英明,晚年之极竟被逼到走投无路之境。
“陛下。”岳翰低头行礼。
燕帝在黑暗之中,声音缓缓传出:“岳卿,你认为南燕当如何?”
“微臣惶恐。”
“无妨,说说。”
“陛下,南燕之人不知世事险恶,若是有人能将他们唤醒就好了。”岳翰说道。
“太难了,寡人此时并无时间去叫醒南燕上下的子民,寡人能叫醒的,只有一个。”燕帝低沉的声音传来。
岳翰不解,抬头想问。
便见到燕帝那张饱刻风霜,阴沉狠气的脸,自黑暗中一点点浮现出来,光影绰绰在他脸上,勾出深深浅浅的灰色做阴影,他的脸色便是明灭不定,透着幽诡之感。
“陛下……”岳翰惊呼一声。
燕帝忽然一声冷笑,扔了一本折子给岳翰,说道:“便让他们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话,并非妄言。”
其实正在焦心的人不止于南燕的燕帝,后蜀的卿白衣也好不了多少。
正如南燕不愿意走向大隋一般,后蜀也不愿意走向商夷,甚至后蜀对商夷,有比南燕对大隋更加强烈坚定地抵触情绪。
南燕被大隋坑,后蜀被商夷坑,两个小国被坑到毫无反手之力。
商夷送回给后蜀的那批后蜀细作,卿白衣在殿前接见过一次之后,便让他们远离了偃都,他实在是看都不想看那些人,看到便窝火得不行。
“我要想个办法跟南燕重修关系。”卿白衣坐在龙椅里,喃喃自语一般。
“按说,不应该是南燕来与我后蜀重修关系吗?”书谷轻声笑道。
“不是的,我后蜀与南燕一衣带水,唇齿相依,我们中任何一方先倒戈,另一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也将被迫依俯于其他国家,书谷我不想依靠商夷,不管是从任何原因出发,我都不会仰商夷鼻息而活。再者说,石凤岐他单杀蜀兵,不杀燕人的做法,本也不是为了让燕人看到他的好心与念旧情,而让蜀人看到燕人有可能的背叛,动摇的是我后蜀的人心。”
卿白衣低声说着话,一点点分析着眼前的情况,不分析还好,一分析越糟糕。
书谷听完之后,苍白双手放在腿上,笑言说道:“君上所言甚是,后蜀与南燕之间的主要矛盾其实不在南燕,而在后蜀。两国积怨已久,本就未能形成真正巩固的友盟之情,极其微小的挑拨都有可能毁掉这种脆弱的关系,与其说我后蜀需努力维护两国友盟之情,不如说,我们两国都需要努力吧。”
“燕帝那个人阴险狡诈,手法诡变无常,这么多年来他干的事儿可以说没一件是干净的,桩桩件件都脏得不行,你就是现在告诉我,他背叛了后蜀去靠向了大隋,我也不会惊讶的。所以你说的我们两国都需努力这话,挺难的,燕帝或许根本不会努力,顺水推舟地就投靠了大隋,那我后蜀就真完了。”
卿白衣一边说一边笑,心里头想着,或许燕帝这国君一生,唯一干净的事儿,就是保护好了南燕的子民吧。
天才晓得,他还能保护多久。
有一种,他大半辈子的辛苦,数十年来的努力,都付诸一炬,前功尽弃的荒诞感。
直到,卿白衣收到了燕帝的信,他才明白,什么是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