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大晴。
邺宁城中得到太子大婚风声的人早就开始的奔走相告,听说日子定在下月十五,听算命的瞎子说,那是个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数着日子,大概还有二十天的样子。
毕竟是太子的婚事,总不好太过仓促,该准备的东西要细细地准备周全,太子妃的嫁衣,太子的新郎服,还有嫁妆,太子府的翻新,等等等等,都是些琐碎而零散的事儿,要一点点地安排好,一点马虎也出不得。
石凤岐偶尔坐在院子里,看着太子府上下的人来人往,忙得脸上全是喜气的下人,有着强烈的陌生感。
虽然这一切,都与他有关,是他的婚事,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人,连府上要重新置办些什么,都是上央在帮着打点,哦对了,玉娘也过来帮忙了,但是她好像不开心,一句话也不想跟石凤岐说的样子。
她成日里拉长着一张脸,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连上央也敢指着鼻子骂。
这会儿她吆喝着笑寒忙上忙下,偶尔会提着笑寒的耳朵骂:“你以为若是敢做出这种事,老娘削了你!”
笑寒便求饶:“不敢不敢,娘,我不敢,你赶紧松开,耳朵要掉了。”
石凤岐看着他们两个发笑,笑容被玉娘看见了,玉娘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拉着林誉去布置新房。
笑寒见了,有些尴尬,走过来坐到石凤岐对面:“公子啊,你真想好了,要成亲吗?”
“你们不是正忙着这件事吗?”石凤岐笑道。
“我们是我们,你是你。”笑寒有一万句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说起,说句难听的,隋帝就算两腿一蹬地去了,上央还在呢,上央依旧能把他们的性命取走。
石凤岐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笑得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太子殿下,湖那边的那个小院子,您要拆掉吗?”府中下人来问,那院子是石凤岐从砂容城回到邺宁时封掉的,后来一直没管,这会儿府里要重新装点,才有人提起来。
石凤岐想了想,说:“留着吧,反正不碍事。”
笑寒看着石凤岐,这位兄弟,他以前神采飞扬,后来也是目光内敛沉稳,从未像此时这般了无生气,所以笑寒心里的些酸涩,拍了下他的肩膀:“公子,我虽是个下人,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你还是不要强逼自己了。”
“如果你是我,你能说不吗?”石凤岐问笑寒。
笑寒哑然,他真不知道,他能不能说不。
石凤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忙吧。”
他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随便他们怎么摆弄,他已经懒得再反抗,也懒得再提什么意见了一样。
隋帝病的这些天,一直是他与上央在代理朝政,准确来说,是他在独自打理朝政,上央只是从旁协助,就像他以前帮隋帝一样。
石凤岐愕然发现,他已经很轻松自如地面对繁杂沉重的政事,里里外外,他都能打点得妥妥当当。
这就好比当家一般,普通人家自然只是掌好一方门户就可以,而石凤岐当的是整个大隋的家,他也把这个大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已经可以接过帝位了。
每日下朝后他去看隋帝,隋帝一开始的时候还会问一问他朝堂上的事,后来见他处理得当,也就渐渐不再问了,他越来越容易累,胖胖的身子迅速地干瘪下去,圆滚滚的滑稽的肚子也不见了,像一个真正的暮色沉沉的老翁一样,病得恹恹的,再也不能跳起来跟石凤岐对骂,也不能喊着要掐死他。
这场婚事里,新郎倌他一脸的无所谓,新娘子也未必有几分好颜色。
做好的嫁衣她试都没试过一次就扔在一边,蒙了块红布盖住了那些繁复精致的凤冠霞帔,一心一意地埋在公事上。
苏于婳她比石凤岐更加的无动于衷,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没有雀跃,她与平常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于她来说,这场婚事,远不如解决一个远方边境线上的小小麻烦来得重要。
说来说去,她心头挂念的,反倒是鱼非池能什么时候醒过来,手边的事太多,她需要一个足够强悍的人与她一起处理,而石凤岐现在国事缠身,又不大乐意与自己说话,实在不是好人选。
对此,苏于婳也是有些看不上的,怎么能为因为一些私事,就把自己闷起来来呢?真正重要的,是天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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