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岐说,“也不是老胖子把我忘在了温泉池中,是给我洗澡的奶娘险些把我杀死在澡盆里,幸好老胖子来得及时,我才捡回一条命。”
“也是那时候起,老胖子觉得,我如果一直在深宫里长大,经受的都是这些宫闱暗斗,耳闻目濡之下,以后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目光狭隘,心思阴暗。于是,他趁着那次我遇水病重,把玉娘的孩子抱进了宫,从此顶替了我。”
“笑寒是玉娘的孩子?”鱼非池惊诧一声。
“对啊,玉娘以前是我母后的贴身侍女,后来看中了一个男子,她把那男子……嗯,就跟你那时候对我一样。”石凤岐故意把话留一半,偏头看着鱼非池,等着她的反应。
鱼非池老脸一红,之前月郡那一回的确是那个什么,嗯,太火辣些,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有点招架不住。
“你说玉娘就说玉娘,扯上我干嘛。”鱼非池闷闷哼哼一声,强装镇定。
石凤岐看她这样子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继续说道:“后来玉娘也是命不好,那男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了玉娘,结果没过多久就病死了,给玉娘留下了个孩子,正是笑寒。但那时候,我哥哥跟母后先后离世,我在宫中无依无靠,隋帝又需要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替我坐镇东宫,不得已,玉娘抱着笑寒答应了隋帝的条件。”
“初离宫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武安郡,在邺宁城调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身子,就是玉娘一直照顾着我,把我当亲生孩子一般看待,反倒是对笑寒,她多有歉意。”
鱼非池听着他的话,绞着头发丝儿,老成地叹声气:“所以我说,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争权夺位的事是最无聊的,你看看你们,人家玉娘跟她儿子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就因为你们王宫里头的这些破烂事,活生生被逼得人家母子分离,石凤岐啊,你们这是在作孽。”
她满嘴稀奇古怪的道理,石凤岐也都习惯了,只是笑道:“我也不想啊,人家刀子架我脖子上了,我总不能还说一句,请阁下不必仁慈,拿走我的小命吧?”
他阴阳怪调,逗得鱼非池发笑。
“其实如果石无双不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石凤岐站起来推着秋千,推得鱼非池高高而起时裙裾飞扬,“我从小就听着石无双的故事长大,虽然,我都快要记不清我这位亲生哥哥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好像每天都活在我身边一样。他的勇敢,他的睿智,他的才华,他是国士无双的无双太子,我从小,就跟他比着长大。”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恨过他,为什么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永远无法超越他,他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头顶,在上央,在老胖子的眼里,只有石无双,才是真正的无双太子。”
“上央先生早年是他军师的弟子,你知道的,就是欺霜。后来石无双与欺霜都死在战场上,他带着我的时候,总是盼着我比我哥更好,更优秀。”
“我听上央说,他临死的时候,交代给上央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照顾好阿岐。阿岐是我的乳名,虽然,我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他临死之前,最牵挂的人却是我。”
“我一直想给他报仇,报完仇了,我就可以解脱了,我那时候希望笑寒能一直替我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下去,一直到最后他成为大隋的帝君,我替他扫清所有的障碍,除掉叶家,除掉石牧寒,除掉林家,保他无虞,我就能永远隐姓埋名,做我的石凤岐,不用回到这里,不成为太子。这想法挺自私的,是吧?”
他推着鱼非池的秋千飞得很高,都能看到太子府外面的街道,鱼非池的目光也放在很远的地方,最后秋千回到他手里,鱼非池按住他的手,秋千停下来,飞扬的裙裾也停下来,她对石凤岐说:“是的。”
她说话一向跟旁人不同些,从来不会讲什么委婉的动人的话,有时候直接得能把人噎得半死。
石凤岐也是了解她这性子的,所以笑声道:“你倒是半点委婉也没有。”
“所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跟我说石牧寒和林家是吧?”鱼非池偏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石凤岐,他讲清了他与石无双的过往,也讲清了隋帝这三个儿子之间的恩怨纠葛,那就该到点题的时候了。
“对,石牧寒和林家。”石凤岐紧了紧握着秋千绳的手,露出了骨节,“这么多年的帐,是时候算一算了。”
鱼非池眼皮一抬,看来在这邺宁城里过了好些天的太平日子,喧闹的声音终于是要响起来了。
“林皇后宣你我二人,明日进宫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