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藏书楼前站着一排排司业,就连艾幼微今日都换了干净的衣服,一天到晚趿着的鞋子也穿好,乱七八糟的头发与胡子也梳理好,神色肃穆地站在台阶下,那一排玄衣看着颇具气势,很是骇人。
这便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心计最深的一群人啊。
入选七子的七人悉数到场,身上的衣袍和脸上还带着昨日的血,站在薄雾金光下,站在三月花丛中,站在巍峨高耸的藏书楼前,在经历了昨日的厮杀后,脸上只有沉重,并无欣喜。
“着服!”胖胖的老教院长一声沉喝,那声音竟似要穿透云层,直上九天一般的威势。
七位司业手拖玉盘,玉盘上各呈一件白衣,与普通的学院弟子服不同之处在于,这套白衣的中衣各有颜色,不再是纯白如雪,颜色分七,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托至七人前列开。
窦士君着赤服,迟归着紫服,中间各人依序着衣。
鱼非池看着眼前这一件中衣为蓝色的学子服,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有几分厌恶,为她着衣的人是艾幼微,他在学院里威望颇高,这种小事本轮不到他亲自上场,可他实在太喜欢鱼非池这丫头了,自发前来。
不顾鱼非池脸上的轻微厌恶不喜,他自是笑着都抖开那一件湛蓝色的衣服,替鱼非池细细穿上,再为她披上白色的外袍,领口与袖子,还有袍子的下沿隐隐约约露出一丝蓝色的领边,领边上赤着金线刺绣的图腾,很好看的颜色,很衬她肤色。
艾幼微替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慈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眼中满是欣慰,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尽惹她生气,可是看着她将步入藏书楼,却依然为她高兴,艾幼微伸手捏了捏鱼非池的脸:“死丫头,司业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可是鱼非池却别过头,躲开了他的手,她无法在刚刚经历一场司业们的阴谋后,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司业的关爱,瞿如现在还身负重伤,生死未知,她却要来这里接受学院最高的荣誉。
她做不到假装看不懂司业们的打算,也做不到状若无事。
艾幼微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收回来,悄然掩在袖下,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死丫头脾气臭,他一贯知道的。
他只是退开,七司业皆退开,回到司业们的列队中。
而后见学院司业三十七,手掀玄袍,扬起清风,三十七人齐齐落跪,沉默无声!
此举惊得七子迅速避开,连连上前扶起各司业,他们不过是弟子,岂敢受司业这一拜?
“艾司业!”
本是还有着气甚至有着恨的鱼非池,连忙搀着艾幼微的胳膊拉他起来,开什么玩笑,平日里骂归骂,吵归吵,就算他们终日坑自己算计自己,可是她在内心何曾不是把艾幼微当成自己最敬爱的师辈了?
哪怕昨日之事对他有怪有怨,可又如何能受他这双膝一屈?
艾幼微低着头,再不多话,甚至闭上了双眼。
“院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赶紧起来!”石凤岐他们也扶着两位院长,这两老者在下山的时候,虽然坑过他们,但也是为他们好,怎能受他一跪?
七弟子正手忙脚乱地要把他们平日里骂得狠的司业们扶起来,藏书楼的大门却无人推而自开,传来了鬼夫子浑厚有力的声音:“你们贵为无为七子,当受天下人敬拜,他们日后便为你等下人,受此一拜,理所当然,进来吧。”
“去吧,七子。”艾幼微拍了拍鱼非池的手背,不再叫她“丫头”。
鱼非池抬头看着这并不陌生的藏书楼,她是唯一一个敢自由出入这里,走上五楼的人,往日里也来过,今日却半晌挪不动步子。
是不是成为无为七子,便与过往要斩断情义?
连司业们,也不再是当初的司业。
无由来的,一股悲凉的感觉漫上了鱼非池心头,她突然,很想逃。
“进来!”鬼夫子一声高喝,竟使此处卷起大风,后方似再无退路,鱼非池连倒退半步都走不动。
不止他,就算是武功高强的石凤岐与韬轲,都再动不得半步,只能往前,好像从此没有半分退路。
他们会武功,便知道,这是何等厉害的功夫,在鬼夫子面前,他们甚至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力气,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不容有丝毫抗拒!
鱼非池眼睑微颤,握了下手,第一个大步流星走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很大,空旷宽敞,林立的书架上藏着无数的典籍,安然地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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