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七子。”
“果然么?”鱼非池一声轻笑。
能诱使学院弟子如此厮杀的,鱼非池想不出,除了无为七子之外,还有什么别的。
那些近乎传说中的七个人,将是平定天下的不世天才,将得鬼夫子真传,将入朝为官,与帝王称友,与天下交杯,这些饱含着为国为民为天下的热血弟子们,如何能不疯狂争夺,如何能不为之付出一切进行扑杀?
所以,像戊字班那种难以入他们眼,固执得不肯加入任何一个国家势力范围,只求自身快活的人,便会成为他们第一个铲除的目标,毕竟,谁叫他们,一无所有呢?
原来鱼非池以为,只要商夷国的曾沛沛一死,韬轲与商向暖下山,只要大隋国的叶华侬不在,戊字班在这半年里,一定是安全的,太平的。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费了那么大的劲,不过是想在下山之前为戊字班谋个安生日子过,别人感不感激她,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真的极喜欢这群善良的人,愿意为之辛苦一些。
事实告诉她,她错得多荒谬。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如同玩笑。
原来世事如棋,真的不是一句空口白话,算得再好,算不到,后来会如此大变。
“非池,你回来后还未歇息,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一切等明日再说。”石凤岐看鱼非池面色微白,受了这么大打击,又迎风立在山头,担心她熬不住。
“石凤岐,你想做无为七子吗?”鱼非池却突然问。
“什么意思?”
“七子出无为,无为定天下。无为七子将来会下山各寻明君辅佐,一统须弥大陆,结束数百年的战火,这样的宏图伟业,你想要吗?”
“我想入围无为七子,但我不想要这样的大业,我只是好奇,鬼夫子到底会教些什么,我这样说,你信吗?”石凤岐目光微灼,牢牢地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不说信与不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发让风吹起,露出了整张脸来,少年好一副薄情寡恩的好皮相,依旧是薄唇如含刀。
老人说,薄唇无情,鱼非池不知石凤岐是不是无情人,但是此刻,她盼他是有情人,盼他念着戊字班曾认他做老大的情。
“你怎么了?”石凤岐见鱼非池神色不对,有些担心地问道。
鱼非池的眼神依然沉静,只是伸手抬住了石凤岐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也像是要看穿石凤岐整个灵魂一般,她牵动唇角,有一个似嘲非嘲的笑容,声音也又轻又飘,听着似乎毫无重量,她说……
“我要做无为七子,我要你也做无为七子,还有戊字班里,任何有机会的人,我都会帮着把他们推上无为七子的位置,我要让这个学院的一切想法落空,我要让杀了戊字班二十二个同窗的人付出代价,我要让这一切,变成一个笑话,你来吗?”
她向来都把感情埋得很深,就像她对南九明明好到骨子里,外人也看不出几分来,就像她把迟归看作亲弟弟一般喜欢着,旁人也猜不出几分,就像她对石凤岐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坚定的拒绝,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她向来,是一个将感情收纳于心底最隐秘处的人,就像她此时一般,她的内心有着难以言喻的悲痛,但是她依然按捺得住,她把什么都藏好,她不失冷静,她对自己残忍。
如同此时,她只是有些难过,就像心里堵了块石头,压着她,闷着钝痛,一点点压得她像是要窒息。
石凤岐握住她冰凉的手,慢慢探下腰来,那张如同含刀一般的薄唇在鱼非池耳边轻声说:“终于有一次,你需要我了,我怎么会不与你一起?”
山间的风越刮越大,偶尔还能翻起一些打了霜僵硬的叶子卷起在二人脚边,白色的袍子翻动,将两人紧紧的包裹在内。
而山下的艾幼微看着残存的戊字班,握着酒囊的手死死攥紧,快要把那酒囊攥得裂开来,鬓角的太阳穴高高鼓起。
他狠狠地咽下了一口气,并没有前去找谁大打一场,学院里有学院的规矩,就算他是司业,他也必须要遵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不能坏了无为学院百余年来的规矩。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他没想到,他们这一次,来得如此迅猛。
看来无为学院里,还有高人,就是不知,能在鱼非池与石凤岐手下,走几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