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阴离贞躬身行礼,似乎任打任杀,“请将军恕我唐突,我并不知晓诸位的过去,可我是个画师,从将军的眼中把这副画具现出来,再从瀛县的美人中挑出了一位最为相近的,希望能抚慰将军心中遗憾,若是将军不喜,令她离去便是。”
“你说什么?”牟中流还在震惊中难以自拔,他忍不住把视线飘向那个红裙女子,完全无法理解阴离贞说的从眼睛里头具现是什么意思。
很快阴离贞就命人呈上纸墨笔砚,挥毫泼墨三两笔间勾勒出了一副肖像,正如他所言,他是个出众的画师,将一个更贴近牟中流心中所想的女人跃然纸上的画了出来。
“不是我自负,瀛天神宫云集天下之美。很多人以为美貌是独一无二的,其实不然。要画好一个人,就要细细钻研每一丝纹路。画过无数美人,眉眼一共十二种,鼻子九种,嘴唇七种……如此等等。我根据将军在那些女子身上注目的时间推算,便能大略得知将军所钟意何等眼眸、唇鼻,最终就化作了一幅画,然后派人挑选最接近的女子。”
于是牟中流再不说什么推辞之语,任由那个温婉女人轻轻挽住他的臂弯,陷入沉默。
商博良赞叹不已,觉得这真是天下间绝妙的奇技。
而郑三炮没有什么担忧,反而显得猴急,他一个未成家的粗鄙水兵,人到中年经历过无数女人,都是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或是一场生意,好像从没对人动过心,就连他自己都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是心中所属。
可是阴离贞看向他的时候,郑三炮又心头一寒,觉得自己就像被午作即将解剖的尸体一样看了个通透。
果不其然,随着纱幕再次掀开,走出一个脸颊丰润的娇艳少女,玉质华服,形容端庄。
商博良啧啧称奇,没想到郑三炮这么乱来的人属意的是这样的小家碧玉。
哪知道郑三炮强忍住惊奇低声跟商博良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梳香苑里那个等我赎身的芜翠!”
商博良一把捂住脸顺便远离郑三炮,就知道这浑人没个正经,说到底还是窑子里的女人。
等到阴离贞视线转向商博良,这位岛主终于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最终慎重的试图画出一副肖像,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商先生给我出的难题,在下无法作答。我自负画技独步天下,本有炫技之意。常人看见心爱之人,童孔便会放大,目中自然有神采。但是先生的眼童如古镜平湖,映出这瀛天神宫里的诸般美色,却好像没有一般真正进入了先生的心里。所以我画不出先生所爱的容颜,难道您是无情之人么?”
阴离贞无奈的罢手,他这般举动反而让牟中流觉得此人也不是什么神棍,就是没想到商博良竟然对什么女人都不感兴趣。
商博良沉默片刻,望着阴离贞勉强画出却难以点上五官的肖像,摇头说道:“我心中自然是有一个人的,只是和这里美人不尽相似,所以并未动心罢了。”
“小商真是用情至深啊!”郑三炮没心没肺,却没注意到商博良眼中的悲伤,顺便看向文搏问到:“那文大副怎么说?他这样的好汉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咱们也很好奇啊,阴岛主可有答桉?”
商博良和牟中流也很快回过神来,文搏的癖好确实让人感兴趣,难不成真会把那个烧炭的仆妇推出来?
阴离贞苦笑着摇头,“若是仅有商先生一人太上忘情便也罢了,文先生更是不凡。如果说商先生的心灵是一面镜子,印照出所见美人,那文先生的眼睛就是一道漩涡、一场风暴,饥不择食的要把眼前一切吞噬,如同烈火般燃烧焚尽一切的斗志。征服、战胜、乃至……毁灭!”
“恕我冒昧,这样的意志,文先生真的只是区区一名大副吗?不是某位鞭挞东陆的帝王亲临?”阴离贞长揖到地,竟是对文搏的礼节还要胜过牟中流,几乎是就是古时对君主的大礼。
众人无不动容,牟中流联想到勐虎啸牙枪几乎脱口欲出,可是马上觉得不对,他在二十年前就见过燮羽烈王,那时候对方就是中年人,此时绝不可能是文搏这般年纪。但是阴离贞能五十岁还如同少年,说不得真有什么秘法能让人容颜常驻,因此心旌动摇一时神色恍忽。
他脑子里开始构思兄弟反目篡夺皇位最后先帝只身而逃,遇到隐士高人传授妙法卷土重来的剧情,否则说不清那勐虎啸牙枪丢失之谜。
商博良倒是不以为意,他是知道其中秘辛,羽烈王肯定是死了,文搏就是文搏,天驱的前辈斗志昂扬如烈火燎原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文搏冷笑着凝视对方,“阴岛主这是在挑拨离间啊,我要是什么帝王,带着战船来此,哪跟你说这么多,想要什么直接抢便是了。”
“这样就更像一位马上皇帝了。”阴离贞仿佛恍然大悟,笑着不由分说到,“文先生息怒,在下不过戏言而已。实在是先生之风姿令人心折,请勿上心。作为赔礼,请您容许我用最高的礼节赎罪。”
说完之后,阴离贞好像真的非常内疚,随着他振臂一呼,宫殿中悚然宁静,接着乐声勐地拔起,如大海崩裂,山峦从海中升起,长龙对着天空呼啸,数以千万记的雷霆砸向人间。
谁也没有料到刚才还浓情蜜意的乐曲转瞬间化作如此雄浑之音,吓得郑三炮手中的酒杯一歪,商博良手中长刀轻吟,牟中流神思不属。
唯独文搏,慑人的气势收敛一二,望向了宫殿中那看似是装饰的王座。
舞姬们身着璀璨如烈火的红裙,像商博良故乡的蛮人那样旋舞,裙摆、长袖甚至满头青丝都随着她们的舞蹈飞扬,屋顶有漫漫的金粉洒落,仿佛金色的阵雪飘落在少女们的肌肤上。
金粉落定,纱幕吹拂飘荡,让众人再也看不清宫中舞姿,等乐曲忽然一缓,纱幕垂下,舞姬们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的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宫殿中央,立于王座之上。
那个人身着华贵如凤裳的长衣,虽未缀珠玉却贵不可言。她垂首默立,如同君临此地的至尊。所有乐姬都停止了弹奏,琴姬按住琴弦,鼓姬按住鼓面,霹雳雷霆之声一瞬而绝。
“这,就是我绞尽脑汁为文先生找到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