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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珋执起酒坛,亲自为庚辰注满酒盏。
酒水本无色,入盏后溢出大团灵气,中途化成灵果虚影,数息后虚化,重新投入盏中。
“请。”颜珋双手持盏,面上笑意盈盈。
眼前一幕恍如隔世,庚辰不由得忆起数万年之前,两人同烛龙、青龙共座,偷饮祖龙珍藏的情景。
记忆十分久远,此刻闪过脑海,却是异常鲜活,让他不自觉现出浅笑,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乐声愈发缠绵,彩裙舞动,犹如绽放的牡丹。
两人一盏接一盏,酒坛很快见底。
佳酿入口绵软,带几分果酒的甘甜。实则后劲极大,幸亏是两条龙,换成寻常仙家,哪怕是酒仙当场,怕也会醉得睡过去。
演奏完最后一曲,宫装女子起身行礼,陆续飞回到灯中。
走马灯再一次旋转,灯光变得柔和,颜珋单手支着下巴,俯身靠在桌面,笑意朦胧地看向庚辰。对上后者金色的双眼,双腿化作修长龙尾,鳞片莹润洁白,犹如最上等的美玉。
庚辰推开酒盏,单手解开领扣,掌心覆上颜珋的龙鳞,指腹擦过鳞片边缘,道:“变回来。”
“偏不。”颜珋双臂交叠支着下巴,笑弯双眼,现出几分任性和调皮,金色的瞳孔与庚辰一般无二。
“我说的是龙鳞。”庚辰的手顺着龙尾向上,在一刻停止不动,目光锁住颜珋。
“你不喜白龙鳞?好。”颜珋歪了下头,鳞片由白变青,继而又成烈焰般的火红。见庚辰仍是面无表情,长眉一挑,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索性将鳞片化成璀璨的金色,龙尾绕过庚辰,似要将他牢牢缠住。
庚辰皱了下眉,并未挥开颜珋,反而扫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矮桌,长臂向前探出,直接将颜珋捞到身前。一只手扣在他的腰间,另一只覆上他的颈后,指尖在逆鳞边缘徘徊,瞳孔清晰映出颜珋的影子。
“变回来。”
颜珋没有躲闪,双臂环住庚辰的脖子,龙尾渐渐褪去金色,染上浓墨一般的黑。龙鳞片片晶莹,仿佛不周山下的墨玉。然而,靠近腰间的数片显得十分突兀,宛如新生。
看到这几片龙鳞,庚辰的气息陡然冷冽,指腹擦过鳞片边缘,金色的双眼溢满杀气。
“我就说不想变回来。”颜珋抱怨一声,下巴搭在庚辰肩上,“上一次剐龙台,浑身的鳞差点被拔光,这都过了多少年,一直没能全部长好。”
庚辰没出声,手顺着颜珋的颈后滑下,停在新生的龙鳞处。沉默片刻,化出金色龙尾,同黑玉般的龙尾缠绕,以自身龙气滋养,仍无法让颜珋的鳞片长全。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颜珋侧过身,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尾巴尖动了动,道,“当年太一和帝俊一起动手,能恢复成今天这样已经不错了。”
庚辰闭上双眼,沉声道:“我该杀了他们。”
颜珋轻笑一声,拍拍庚辰的肩膀,道:“真那样的话,被剐的就不是我一个了。如果祖龙还在,不,哪怕是祖巫没有陨落过半,事情也未必如此。”
“所以,你当年是故意的?”庚辰道。
“一半一半吧。”颜珋直起身,双臂前撑,鼻尖抵上庚辰,吸入凛冽的应龙香,笑道,“蜃龙多变,荒古群神尽知。若我不是这样的性子,祖龙也不会在沉睡前给我封……”
话说到中途,颜珋忽然顿住,视线转向窗边,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和庚辰对视一眼,同时收起龙尾,自三楼窗口飞出。
夜色中,一名身着殷商短袍,腰间束有玉带,额前、颈项、手腕和脚踝俱配有白玉的老者立在半空。
遇到客栈前的屏障阻拦,老者并未强闯,仅以青铜剑挡住咆哮的凶兽。剑身的图腾十分古老,绽放出青色剑光,和季道成所持短剑有九成相似。
见到庚辰和颜珋,老者收起长剑,施以上古礼节,口中道:“见过上神。”
老者的出现不只惊动颜珋和庚辰,同样引来九尾的警觉。和两条龙的反应不同,九尾发现老者现身,第一反应不是上去凑热闹,而是连续布下数道屏障,将自身的气息彻底隔绝。
并非老者能力强于她,而是源于入朝歌时的一段旧案。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青铜短剑的所有者,纣王的叔父,死后入地府为判官的少师比干。
哪怕她是奉祖巫之命顺天意而行,但因果就是因果,拖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了结,难免有些心虚。不想被讨债,见面自然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