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山气候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月华如水,后一刻便电闪雷鸣。
蕈房里,善宝抱着膝头坐在北炕,胡子男正襟危坐在南炕。
不过三间房,垒砌了好几铺大炕,善宝想,房主人真是不解风情,若是只一铺炕,自己就可以同胡子男促膝而谈了,不像现在,遥遥相望。
“一家子这么多炕,好浪费。”
胡子男微闭双目,闪电从狭小的窗户射进来,投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不开口,善宝没话找话。
胡子男并不睁眼,只道:“非也,这些炕是用来烘干而用,鲜菇采下容易破碎,需烘干之后再运出山去。”
善宝哦了声。
胡子男再不言语,外面咔嚓一声,像是树木被雷电劈断,善宝吓的一哆嗦,继续没话找话:“你睡了么?”
胡子男微微一笑:“你怕了吧。”
真是个洞若观火之人,若是换了朱英豪,那厮必然是自己问什么他答什么。
胡子男复道:“我在温书。”
哪里有书?善宝左看右看。
胡子男突然睁开眼睛:“看过的书都在心里,闲时温习,更能领悟书的真谛,你喜欢看何种书?”
善宝摇头:“我喜欢看那些少儿不宜之类的。”
胡子男:“……”
少儿相宜的书,不过是什么《贞洁烈女传》,翻译过来就是丈夫死了,你寂寞死孤单死,也不能另嫁。
还有什么《女德》,翻译过来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而善宝爱看的书,都是朝廷禁止发行民间流传甚广的江湖传说,甲男爱上乙女,乙女却爱丙男,丙男心仪丁女,丁女喜欢戊男……
按照这样的逻辑,此时善宝想,比如自己喜欢上胡子男,他说不定就有个已婚妻子或是未婚妻子,幸好只是打个比方,否则自己真喜欢上他可就糟糕了。
刚庆幸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胡子男很是严肃的对她说:“下了山,从此我们即是陌路,你从未见过我,我也不认识你。”
好一阵,善宝石化般僵住,还以为这美好的邂逅会有后续故事,孰料人家下了最后通牒。
她低低道:“可是,我回去怎么对家里人交代?”
这还真是个问题,一个女儿家无端消失两个夜晚,搞不好人家会认为她是去会什么笔友,找个客栈开间房,谈谈诗词唱唱高调,也说不定以为她和某男私奔了,虽然才两个夜晚时间上说不过去,但两个夜晚完全可以让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让一个女人变成一个荡妇。
总之,善宝不想冒这个险。
胡子男道:“你这么聪明,总有好的办法。”
所谓好的办法不就是撒谎骗人,善宝撇撇嘴,然还有一桩事,她无限爱恋的看了看身边的人参,道:“你觉得作为参把头的老六叔会相信我能挖到千年人参?”
说她梦到千年人参还差不多。
胡子男语气仍旧淡淡:“你咬定的事,他又能奈何。”
善宝明白,他的意思是打死也不承认,忽然鼻子一酸:“你的意思,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胡子男感觉出她语气的异样,缓了缓,无情的点头:“嗯。”
“何必这么直接伤人。”善宝的火气从脚后跟冒到头顶,“若是换了我就会说,看看吧,或许,大概,差不多,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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