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东传道吗?”
“来了有两年了,本来在吴县一带讲经说法,颇受欢迎,信众不少,名声堪与于吉相当。”
孙策惊讶不已。于吉是活神仙,又有高寿,很符合汉人修道成仙的梦想,他的信徒多可以理解。佛教宣扬的却是来生,按理说不符合汉人重今世的心理,佛教在魏晋之际大兴是因为乱世来临,今生无望,普通人只能求来世,怎么现在就开始兴盛起来了?
难道说,这就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
“严浮调说浮屠道与太平道殊途而同归,论理之严密,浮屠道则更胜一筹。既然大王能建太初宫,以兴太平道,也应该给浮屠道一席之地,兼容并蓄,包容天下,方是圣主之量。且浮屠道有孔雀明王,正合大王凤凰之命,不应拒之门外,反信太平之浅显道术。”
孙策哭笑不得。这严浮调还真能扯,为了传道,居然将他和孔雀明王联系起来了。
“你可曾听他讲经?”
“听过一次,还读了一些他送的经书,觉得和易学、老庄都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过于枯寂了些。”虞翻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这也空,那也空,我们还如此费劲作甚?这一点,我觉得还是老子更有道理些,知其白,守其黑,无为而无不为。”
孙策大笑,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顿时笑不出来了。“严浮调除了送你经书,还送了什么人经书?”
“多了,他印了很多经书,四处派送,几乎家家一卷。”
“我去!”孙策忍不住爆了粗口,懊丧不已。这可是始料未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我公开印书工艺,原本是为了推广教育,开启民智,没想到却便宜了严浮调。说起来,这也是命啊,雕版印刷大行于世的原因之一就是佛教大兴,对图文并茂的佛经来说,雕版印刷简直是为此而生。我一心想抑制佛教的传播,没想到却成了佛教传播的推手,怪不得严浮调视我为孔雀明王,要为吴国祈福。
“你把严浮调在江东传道的事说给我听听,越详细越好。”
虞翻不以为然。“大王和严浮调有旧,却也不必如此在意,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不能当真。”
孙策哼了一声:“仲翔,浮屠道听起来的确有些意思,可是控制不当,却可能动摇国本。别的不说,笮融在徐州干了些什么事,你没听说过吗?都说儒家厚葬费钱,这浮屠教可比厚葬费钱多了,他们尤其喜欢用黄金装饰佛像,有多少黄金都用得掉。”
一听到黄金二字,虞翻大吃一惊。身为计相,他太清楚黄金的重要性了。商业发展,财富的迅速增加,黄金、铜等货币原料的缺口原本就很大,他天天想的就是怎么弄钱,解决钱荒,如果再来一个喜欢用黄金涂佛像的浮屠道,岂不是雪上加霜?笮融的事,他也听说过,只以为是笮融一个人丧心病狂,丝毫没有往浮屠道上想。如果早些想到这一点,他绝不会让严浮调在江东传道。如今还要孙策来提醒,他有失职之嫌,愧对孙策的信任和器重。
见虞翻自责,孙策本想安慰他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严浮调这件事不是虞翻的责任,毕竟他人在建业,对吴县的事关心不够,又没这方面的知识积累,意识不到其中的危害也很正常。可是虞翻自负其能,受点挫折也是好的。这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时代,他这个穿越者也无法把控,需要这个时代的精英一起努力,而努力的前提就是保持足够的谦虚。虞翻在谦虚这个美德上显然有所欠缺。他如果不是这么自负,不可能注意不到蔡琰对天竺的研究,受点打击,以后多少应该有点警醒。
孙策和虞翻聊了很久,了解了严浮调在江东传道的大致情况,也将自己的担心传达给虞翻,最后问虞翻的意见。虞翻抚着胡须,沉吟了良久。
“大王,常言道,堵不如疏。这浮屠道既然能在江东传布开来,必有其蛊惑人心之处,单纯的禁止未必能奏效,说不定反助长了其声势,倒不如引其为我所用。”
“如何才能为我所用?”
“严浮调之所以起意要建浮屠寺,就是因为大王建了太初宫,有提携太平道的意思。既然如此,何不让于吉来,与严浮调高开论辩,看看谁是真道,谁是伪道?”
孙策皱皱眉。“这能行吗?”
虞翻一直蹙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神情狡黠。“大王,不管他们最后孰胜孰负,若想真正大行于世,都离不开大王的支持。取精用宏,使其为我所用,岂不比一味禁止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