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咱们再说话。”
善保跟在福康安身边,想着这家子人并不难相处。福康安指了府里的建筑给善保看,长廊、湖石、敞轩、风雨亭以及应景的花草树木,着实让善保开了眼界。
傅恒很和善,话间善保才知道原来他叔叔曾做过傅恒的亲兵,既然两家有此渊源,善保有心奉迎。傅恒喜他伶俐,考校了善保几句功课,见善保答得还好,又用满洲话同善保交谈,再换了蒙古语,善保本尊向来注重外语的学习,傅恒听善保说得流利,连连点头,嘉许的看了眼福康安,赏了善保些笔墨纸砚。
待出了书房,善保十分难为情,仰着头对福康安道,“本来是给你送东西的,老公爷这样客气,又给了我一堆。”
“给你就收着呗。”福康安拉着善保的手,“你跟谁学的蒙古话啊,比我说得都好。”
“学里教摔跤的先生就是蒙古人。”
“去我院里玩儿吧,看你规矩得跟小老头儿似的,跟往常不一样。”
“自打我叔叔回来,你到我家还不一样,装得跟……实际上……哼!”善保皱着小鼻子,哼出一个长长的不屑的鼻音。
福康安笑着挎住善保的脖子,按在怀里笑,“真可爱,你比福长安还可爱。”
“唉哟,快放开,我脖子要断啦!”
两人嘻嘻哈哈的到了福康安的院子,善保惊得合不拢嘴,瞪圆了眼,“天哪,福康安,你院子比伯父伯母的正房还大呢。”连带了小花园小校场,估计能跑马了。
福康安笑,不以为然,“我五岁就学骑马,那时年纪小,没人带我出去骑,我就闹着在家骑,府里都是规建好的,也没那么大地方。后来额娘阿玛拗不过我,两个院子并一个,弄了个小校场哄我玩儿。前头是我二哥的院子,西边儿是大哥的院子,南边是小弟的,不过他现在还小,得过两年才搬。我们兄弟四个都挨着。”话中都透出亲密,福康安引着善保穿过校场,进入正房客厅。不愧是乾隆年间第一名门,清一水的黄花梨木摆设,雕花描金,奢华尊贵,叹为观止。
善保就像个土包子一样坐在榻上扭身去摸榻靠背上百子千孙的浮雕,语气中带着一丝讶然和好奇,“这就是黄花梨木啊,”凑上去闻闻,“也不香啊,我听人说这种木头天生就有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回头看福康安,不会是假的吧。
“以讹传讹,又不是千年的黄花梨,哪里来的香味儿。早在解封的时候就都散尽了。“福康安拉善保坐好,侍女已经捧来香茶,善保一抬头,我的乖乖,那叫一个娇俏秀美,小脸儿都能掐出水来。奉了茶,侍女无声无息的退下。福康安递了茶给善保,善保捧在手里,传闻中的鱼子纹哥窑瓷,善保忍不住叹,“华仪美器。这要是失了手,卖了我都赔不起。”
福康安大笑,“哪儿能,善保总比一套茶具值钱。”善保嗔瞪他,福康安再笑,“快喝吧,茶冷就不好喝了,尝尝,这是上等龙井。”
善保细品过,很实在的说,“比我家的茶叶好喝。”
“你还真实在,皇上拢共也才得了十来斤,我央磨了半天才分了一斤,能不好喝?”
“哦,那再来一杯吧。”善保看福康安错愕微张嘴,笑眯眯的追问,“难道你家茶水不管够?真小气。不像福康安的风格哪。”他向来当福康安当冤大头的。
福康安没好气的瞪善保,“真服你了,喝一肚子水一会儿还吃得下饭?我送你一罐子,行了吧?”
“唉哟,却之不恭哪。”善保笑眯眯的,扭扭屁股,榻上不知铺了多少层褥子,软和的很,“你这屋子收拾得真舒坦。”
“都是丫头们弄的,我对这个不在行。”
想到那俏生生的小丫环,善保感叹一下福康安的艳福,胳膊肘拐了福康安一下,凑到福康安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话,“明年选秀,你该大婚了吧?”
耳朵被热呼呼的呼气,福康安从耳朵尖儿一直搔痒到心尖儿上,揉了又揉,推开善保,“这也值当大惊小怪。”
“嘿嘿,我是在想给你准备什么大婚礼物呢。”面对福康安鄙视的目光,善保讪笑,“好奇好奇嘛,说不定你会娶公主呢。”
“别胡说,我二哥已经尚主,我断无可能再尚主的。”福康安道,“你操哪门子心,怎么打听起选秀的事儿了,你叔叔家的女儿要待选么?”
“什么啊,我妹妹才十岁,还早着呢。”善保道,“若是我妹妹,我也不盼她嫁得显贵,哪怕男方门第一般,以后家里帮衬些,也能过日子。关键是要人品好。我妹妹性子活泼,大家族规矩多,她不一定适应。”
“真是的,照你说我家就是洪水猛兽了。”
“喂,福康安,你别歪曲我的意思行不行?”善保搡福康安一把,没推动,倒被人握住了手,“我就这一个妹妹,你要是有妹妹,也就明白我的担心了。”
福康安展开善保的手心打了一记,笑道,“真是个傻瓜。大家族不好,那世人熙熙攘攘所为何来?你别傻了,小门小户难道就没有烦恼,你过过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日子,就算守着圣人,吃不上饭,肚子照样会饿。就算我说得过了,你家断不可能将妹子嫁给吃不上饭的人家,退一步讲,咱们满人只要争口气的都会作官,你家也是有爵的官宦人家,总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吧。可你想想,男子汉大丈夫,有报复有出息的谁不想往上爬,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你觉得俗吗?一点儿都不俗,拿你说吧,你叔叔没回京时,你跟福保都走着去咸安宫念书,现在呢,不但骑马,还有小厮跟着伺候。现在若让你再走路,你还愿意用两条腿走么?人都是一样的,有骑马的本事,就不会走路。像你说的那种一般的、需要岳家帮衬的人家,我是看不出哪儿好?我要是有姐妹,断舍不得姐妹嫁去吃苦。人品好,人品好当不了饭吃。男人就得有本事。再说,难道有本事的男人人品就差了,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福康安眼中带着几分冷峻,正色看人时,很有几分气势。善保摇头,“你说得也有点儿道理。人天生就有往上爬的欲望,要不是这种欲望,估计现在人类还在花果山吃桃子呢……”
“什么桃子?”
“人是猴子进化来的嘛,猴子不是喜欢吃桃子嘛。”
“胡说八道,女娲造人。”福康安板着的脸逐渐变臭,仿若善保侮辱了他的祖先。不,这小子说所有人都是由猴子变来的,简直是污蔑人类起源。
善保忍着笑,“我们怎么扯到猴子身上来了。”跟老古董谈这个估计把口水说干,福康安依旧会坚持是女娲把他祖宗捏出来的。眼睛四下打量,手边儿放着翡翠荷叶盏,里头搁着几只王母娘娘的蟠桃,善保眼睛一亮,拿了一个,洗得很干净,底下碧青到了尖儿处晕出一抹粉红,秀色可餐。
“这个时候还有桃子,真难得。”善保拿起一个,先让福康安,福康安道,“你吃吧。”猴子。
“一个得有半斤了,我哪里吃得掉,拿刀来,一人一半。”没外人在时,善保很自在,把盘里三五个桃子都掂了又掂,我靠,拿尺子量出来似的,一般大小尺寸重量。
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寒光凛凛,锋芒毕露,切下去,如热刀过油脂,连桃核都一分为二,善保吓一跳,“真是把好刀。”
一条蚕丝绫帕擦拭过锋刃,还刀入鞘,福康安包容的一笑,“金玉其外,不一定败絮其中。”呐,大的给你。
善保默默的吃着桃子,今日他处处居了下风,还被福康安讽刺个正着,真是失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