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惧怕死亡的,即便是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快活堂小脚,也存在害怕的情绪。而最让人感觉恐怖的,也许并不是在打斗中的突发状况下死去,而是一点一滴的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那种知道自己必死却要等待的滋味……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斯漫长。
小脚流汗不止,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仔细看了一下燕亭。战战兢兢的说:“此人,好像是之前重伤被抬进来的那位……”
姬先生点点头说:“没错。然而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我下令追杀的‘燕亭’。你们放谁进来不好,竟然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可谓是丢了快活堂的脸面。要知道,此人根本没什么功夫,那拳脚能耐勉强只能打个老头老太太或是乳牙都未齐的小孩儿。被这种人玩弄,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脾气。”
众小脚怎能料到事情会是这般发展,皆是惶恐不已。纷纷磕头认错。
“堂主饶命。属下并不知道,只以为是同伴被埋伏杀害,因而……”
“哦?”姬先生根本不屑听解释。“以为?你们的脑子有多大,觉得自己聪慧无比?能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不是我说,若你们有那样的头脑,也就不用靠杀人吃饭了。直接去读书做官不是更好?以为……呵,哪来的这么多以为!”
“不用多说了。下辈子投胎投好点吧!”姬先生懒得再废口舌,大袖一挥,整个石室的灯都灭了。
偌大石室伸手不见五指。而几乎就在同时,燕亭听到了几声闷然轻响。
“噗!”火光片刻后重新燃起。
在重新获得光明的那刻,燕亭差点被吓的背过气去——一张惨白的难以形容的脸,正贴在面前。姬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飞狐面具,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没有表情的盯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却是比带有任何情愫的双眼更叫人惧怕。
燕亭忽然觉得身上一轻,那固定住她的力道倏然撤回。她整个人摔落到黑色石砖之上。
她的面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一时之间,她有些难以辨别自己的心情。极度的惶恐却是带来了一种忘我的平静。
她睫毛忽闪,轻轻用指甲抠着那青黑色的石砖。一些干燥的黑色渣滓陷入她的指甲缝中。她将指尖贴到鼻子上,轻轻的嗅了一下——味道是令人作呕的血腥。
这许是干涸了几年几十年的血液,而其主人早已湮没在六道轮回之中不知所踪。
都说好人长命百岁,恶人会遭报应,可这位收人性命无数的姬先生为何仍能在人间呼风唤雨。他显然并不是正义方的,他杀人如麻,为所欲为。为什么没有人能收了他,或者又该试问有谁能收了他……
一时之间,燕亭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了。她是姬先生所谓的贵人,亦是姬先生要收进门中的弟子。理论上,姬先生是暂时不会对自己不利的。
可之后呢?自己是否要与姬先生为伍,一同的杀人放火行尽那为人不齿的恶事。
那种结果,真的是燕亭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