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似无所觉,眼眸半开半阖,和光同尘,想了半晌,摇头道:“世间难有双全法,那孽龙道行高深,更因大城主执念而起,和尚法力低微,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连佛家也没有办法?”
羽空大城主陡然转过身来,这才见着,他的另外半边脸拧成了一粒粒疙瘩状物体,如鱼鳞一般覆盖,青黑深沉,散发幽幽鬼气,映衬着,那半面上的眼睛,亦如鬼眼,幽绿幽绿,极是瘆人。
如果说,半面的羽空大城主是神魔的话,另外半面的他,则是一个恶鬼,戾气冲霄,怨恨着整个世界。
半神半鬼,原来,羽空大城主的状态,远不止撞邪这么简单!
室内的气温,骤然阴冷了下来,一层冰霜渐渐攀附上和尚的衣裳。
那和尚也不惊也不慌,弹了弹衣袖上的冰霜,冰霜落地,叮当落地,和尚笑道:“和尚本事低微,但我佛神通广大,大城主想要标本兼治,其实很容易。”
“还请大师指教!”羽空大城主坐正姿态,将半个鬼面藏如阴影,室内的气温恢复平常。
和尚故意停了停,羽空大城主也不见不耐,只扇了扇手,便有一个小婢战战兢兢的端上茶水,轻轻放下,蹑手蹑脚退去,才走到门口,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像是将身躯内的热气全数排了尽,一缕青气径自染上她身躯,眨眼间,就将这个小婢冻成了寒冰,晶莹剔透,琥珀一般。
和尚也没看那小婢,慢悠悠端起茶盏,放在鼻间轻轻一嗅,仿若品茗着小婢身上的体香,形骸放浪,这才笑道:“这法子其实也简单,只要大城主昄依我佛即可!”
说着,和尚突然低下头颅,辗转着手中的杯子,却在他的转动间,杯子也由腻白色变作半黑半白,一半凝结着霜气,一半蒸腾着热气。
冷与热,泾渭分明,似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分割着它们,分出了两种不同的物种,如同,羽空大城主一般。
羽空大城主面色愈显阴寒,室内的光芒晃动的愈加凛冽,待得和尚停下动作,忽然闭上眼睛,似有了决定,默默地问道:“昄依了如何,不昄依又如何?”
“昄依了,大城主依然是大城主;不昄依,大城主就要飞灰了去。”那和尚突然抬头,说的简单明了,亦是霸道明了,两颗眼珠漆黑晶亮,如同挂在夜空上的珍珠,能印人心神。
“哦,还有这样说法,只是,我不当大城主,谁当大城主?”
羽空大城主也不动怒,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不歇,却把自己直笑得前俯后仰,好半天才止住,抬起了桌上的茶盏,冷笑道:“大师,你在开我玩笑呢!”
话音才落,他已把手中的茶盏掷下了地,呯的一声,摔得粉碎。
“杀!”
一瞬之间,室内中但见寒光大作,若天星飞揣,银流奔涌,晃得人眼睛生疼,以和尚的境界,也被刺激闭了闭眼皮,待睁眼,脖颈上已经被架上十好几只凌冽的刀斧,各个流光辉溢,显非凡品。
他的周围,已化作一片浩瀚星空,近百黑甲甲士横刀持戈,化作十万丈高的神人法体,列成军阵,威势赫赫,动荡煌煌神威。
领头的,却是黑甲军的凫羽。
神人身后,凭空矗立一座数十万丈高的高台,羽空大城主半面神光辉煌,半面鬼气阴森,张开黑白羽翼,屹立其上,冷然俯视下来。
“和尚不开玩笑,大城主也不要开玩笑的好!”刀斧架在身上,和尚依然从容,咧着一口白牙,
“玩笑又如何,不玩笑又如何?戒日和尚,你不必与装神弄鬼,本座已经查明,商滩那只老鬼出现时,你正好抵达飞羽城。你说,这是巧合?”
羽空大城主再次冷笑起来,便在他的身后,羽拓大公子突然走来,面皮依然有些发肿,把一对眼睛夹成绿豆大小,其中透露得色。
“善哉,善哉,原来是大公子害我,和尚还道大城主怎么突然翻了脸?大公子,昨日之邀,和尚见公子聪明伶俐,十分欣喜,有心为你引渡,将你带去灵山做个沙小弥。待得和尚称佛做祖,也能封你个菩萨当当。可惜,大公子却误了自己!”
和尚连连摇头,做叹息之状,前半段还算中听,后半段话却将羽拓大公子刺激的气息逆流,面皮差点又被撑裂,当即破口大骂:“你个遭瘟的和尚,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羽拓大爷天资横溢,你却将我当做小沙弥,混账东西。”
骂完之后,羽拓大公子依然不解气,请命道:“请父亲准许,孩儿要手刃此贼。”
羽空大城主就要答应,就听和尚笑道:“二公子,有人要杀和尚,你若不出手,和尚就成了死和尚了。”